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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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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盡苦楚的她,見過母親在生死界線徘徊,自己也曾在鬼門關前繞,對生離死別早已有了覺悟,當死亡猝臨,悲傷難過一定會有,但她懂得怎麼面對。 不曾受過苦的他在這種時候反而成了弱者,凡事優秀的他太剛強,剛強到連他自己都覺得他連死亡都能堅強看待,卻不知其實那全是怯懦,只是在逃避,直至被她勘透,他才正面迎視那些一直被他深埋的恐懼與無助。 懂得恐懼,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而不是一個虛有其表的偽勇者。 許久,薛仕愷終於放下蒙臉的手,同時也取下了眼睛,除了鏡片上被熱淚氤氳的霧氣外,那張沉斂剛毅的俊容已看不出哭泣的痕跡。 「你抓得這麼緊,我怎麼擦眼鏡?」 那口吻,很輕鬆很自然,還帶著些微的戲謔,不再是自父母發生意外後,常在他口中聽到的那種猶如戴著面具的故作無謂。 單詠初放手,雖然他的聲音讓她安心,但她仍怕,怕這是他太會偽裝,殘有擔慮的水眸不敢放鬆地直在他臉上端詳,想找出一絲絲她遺漏的痕跡。 明白她的心思,薛仕愷微微揚笑,方才還覺得已不會再有任何感受的死寂心口,如今因彼此的成長正欣喜地大力鼓動著。 「我想,我可以不用擔心以後會和爸在法庭上對立了。」他喟歎,想起曾對父親說過的戲言,湧起的不是哀慟欲絕的悲傷,而是事過境遷的悵然。「可惜,我倒滿想知道是誰勝誰敗呢。」 他已經懂了,生命是前進的,停留在傷痛裡只會讓逝者無法安心的離去。他們該為了還有緊密相依的手足感到慶倖,而不是因為被孤獨遺留而深陷痛苦。他可以想像,若是父母看到他們兄妹都已克服了自己的障礙,在天上定是笑得合不攏嘴吧? 聽出他是真的將喪親之痛放開了,單詠初開心地揚起了笑,笑得那因哭泣而眼腫鼻紅的麗容好美好美。 「我不要,這樣我會不曉得要幫誰加油。」她嗔道,和他一起開起玩笑。 看著那張笑臉,薛仕愷心中溢滿了柔情。他剛剛竟還想白白地將她拱手讓人?瘋了他,這麼美好又獨特的詠初,他們不配擁有! 「燙手山芋?他們想搶我還不見得肯給。」他嗤哼。誠心相求他都要考慮了,更何況是那種像是被逼上梁山的不情不願? 「……你說什麼?」不知道他曾聽見了什麼,單詠初一臉困惑。 「沒事。」薛仕愷一躍起身。「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來吧!」 他好不容易才將詠初這朵害羞小花開得這麼漂亮,怎麼可能讓他們再用那種充滿憐憫的環境和態度將她逼得枯萎? 如今的他,帶著滿滿的信心準備捍衛這僅有的家人,誰也別想從他身邊帶走她! 第四章 「你才幾歲?一個大學生照顧自己都成問題了,哪還有辦法再多照顧個拖油瓶?我是她名義上的父親,如果就這樣把詠初丟給你,別人會怎麼說我?」大舅舅脹紅了臉,完全忘了他只要看到她,眉間都會不自覺地皺起。 「而且和詠初有血緣關係的事我們,我們當然有權利帶走她!」小舅舅也在旁邊附和,像他們爭的是一件人人都想要的寶物。 她好怕,怕自己沒辦法留在這個家,怕哥哥嫌她麻煩,會乾脆將她還給了舅舅。她不要跟舅舅回去,她不要一直被那種同情中又帶有鄙視的眼神包圍,別把她丟給他們,拜託…… 她想開口,喉嚨卻整個鎖緊,她急到全身冰冷,但即使用盡力氣,她還是擠不出任何聲音—— 「詠初?詠初,起來了。」耳畔傳來的溫醇低喚,將她從惡夢中拉回。 望著那張比夢中更增添了成熟氣息的俊榮,單詠初虛弱地眨了眨眼,乍醒的渾沌讓她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只能無能為力的任由恐慌感網羅住她,逼得她的心狂跳,冷得她好想蜷抱成一團。 「還很不舒服嗎?」薛仕愷在她床畔坐下,手撫上她的額,總是冷靜從容的黑眸透露有關懷。 大掌的觸感涼涼的,卻讓冷得幾乎發顫的她感覺溫暖,漂浮無依的心神總算定位,她想起來了,她生病了,發著高燒,而夢中的場景,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 「我……」一開口,喉嚨就有如刀割,她本能地吞咽口水想舒緩不適,結果這小小的動作卻讓她痛到五官皺成一團。 這下子,因發燒昏睡而短暫遺忘的記憶全都回來了,她不但在床上躺了兩天,還扁桃腺發炎,連吞口水都讓她痛不欲生。 「別說話。」扶她坐起,薛仕愷先送上冰涼的運動飲料讓她緩和疼痛,再遞來藥和水喂她吞下。 單詠初聽話地把所有東西都喝完後,躺回床上仍然覺得好冷,連忙用棉被將自己緊緊裹住。 「還在發燒。」見狀薛仕愷輕歎,眼裡滿是擔慮和責怪。「為什麼不跟我說?我可以跟部隊請假早點回來。」 雖然目前在服役,但退伍在即的他,調一下假根本不是難事,結果她卻選擇隱匿不報,昨天放假一回到家就看到她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差點沒被他挖起來痛駡一頓。 「前天沒這麼嚴重,而且我又去看醫生。」夢境中的無助還殘留心頭,她貪戀地看著那張已多日未見的俊容,提醒自己他就在身邊,好將那抹慌亂給安撫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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