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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爸媽都表示過意見了,剩你。」薛仕愷好整以暇地挾菜入口,態度輕鬆地像是隨口閒聊。

  為什麼問她?她的意見並不重要啊……單詠初咬唇,輕擰眉頭的小臉看起來好困惑。

  看到那可愛的表情,薛仕愷忍住笑,不動聲色地繼續吃著他的晚餐。

  他就想看這個,他不要她成為一個隻知道快樂的柔順小孩,她要有自己的思想,溫柔也好、活潑也好,就算驕縱也行,那張清秀的臉龐應該擁有更多專屬於她的色彩。

  「是啊,有沒有覺得哥哥考上台大很棒?」薛父好心鼓勵,卻被妻子踢了一腳,雖不懂得妻子的用意,不過他還是接受了暗示,沒再開口。

  成功制止丈夫的單母柔笑看著兩個孩子。詠初這段時間的改變他們都有目共睹,就讓仕愷放手去做吧,他相信這個大男孩給詠初的,絕對比他們做父母所能給的還要更多。

  雖留意著詠初的狀況,但父母那裡的小動作他也了然於心。薛仕愷輕笑,又問了句:「還是你覺得考上台大很爛?」

  以前的單詠初會羞怯地低下頭,但現在的她——

  「怎、怎麼會!」怕他誤會她真的對台大有意見,嚴正的反駁比平常都來得大聲。「你分數考那麼高,還可以選自己要念的系,很厲害,很——厲——害!」

  像怕他聽不見似的,最後重複的三個字幾乎是用嚷的,那激動的模樣,仿佛誰敢侮蔑他,她就會跟那個人拼命,卻完全忘了自己有多嬌小,而他,是個比她壯上兩倍的大男生。

  在場三人愣了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爆出大笑,笑到肚子都痛了。

  單詠初不懂他們在笑什麼,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事,習慣的自責立刻湧出,但才剛萌芽,立刻就被另一股新的情緒給取代。

  為什麼只有她不懂他們在笑什麼?為什麼都不跟她說?他們……好壞!她又悶又惱,嘴巴嘟起,襯著那張紅透的粉嫩小臉,看起來可愛極了。

  「不要笑啦……」她不知道,這是她第一次用撒嬌的語調抗議著,只有窘惱,沒有畏懼,就像個一般女孩在耍著小脾氣。

  但她蛻變的這一刻,他們都看見了,單母忍不住喜極而泣,體貼遞上面紙的薛父眼角也隱隱帶淚,不過他們後來都推說是因為笑得太厲害導致的。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幕。即使奔騰的情緒幾將胸口衝破,但薛仕愷只允許笑容爬上臉龐。總要有人來維持一下秩序吧?全瘋成一團還得了?

  他起身去廚房拿了四個杯子和一罐果汁,幫每個人都斟了些。

  「乾杯慶祝一下吧!」他帶頭舉杯,和父母會心一笑,他們都知道為何慶祝。

  只有單詠初仍然是狀況外,小惱怒立刻拋到九霄雲外,跟著大家愉快舉杯,渾然不知自己才是主角。

  喝掉果汁之後,臉頰還泛著紅潮的她,深吸口氣,說出了她醞釀了好久卻不曾宣諸於口的話——

  「哥哥,恭喜你。」

  時間帶不走一切,但很多事都會在光陰的流逝下慢慢地淡去。

  懂得念書也懂得玩樂的薛仕愷盡情地享受他的大學生活,即使活動滿檔,他依然不曾冷落單詠初,各自在房裡念書還敲著MSN,假日至少會有一天帶她四處閑晃。

  雖然薛仕愷表現得好像是閑著沒事才拿她來打發時間,但單詠初知道,那是他特地為她空下來的,這樣的付出讓她感動,無以回報的她,只能用努力擺脫陰影束縛來表達她的感激。

  在他的循序漸進的帶領下,她不再害怕與人接觸,看到男人的畏懼反應也不再那麼明顯,只除了在某些不識相的人真的太靠近時才會露出防備之色,若是初次見到她的人,絕對猜不到她小時候遇過家暴這種慘事。

  她進步的速度讓父母又驚又喜,褪去了畏縮自憐的她就像枯萎的花朵開始綻放,上了國中之後更是出落成溫柔中帶著嬌俏的氣質美少女。

  常有愛慕者打電話到家裡,讓她不堪其擾,只要薛仕愷在家,都會由他負責接起電話,往往在聽到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後,那些求愛勇士們都結巴得語不成句,落了個狼狽掛斷的悲慘下場。

  那一通通電話成了他們餐桌上的娛樂話題,在薛仕愷揶揄她吾家有女初長成時,慧黠的她會俏皮皺鼻回敬一句大哥也不遑多讓,兩人的你來我往總是讓父母笑得好開心。

  他們會笑鬧、會鬥嘴,感情好到和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妹沒什麼兩樣,唯一的差別只在於肢體上完全沒有任何碰觸,他們可以靠得很近,卻仍保有那微乎其微的距離。

  薛仕愷知道,如果他主動去拍拍她、揉揉她的頭,詠初是不會拒絕的,但他一點也不想這麼做——因為她至今仍然不曾主動碰他的這種細微徵兆,讓他察覺得到看似已完全釋懷的她,仍需要保有一個安全範圍,即使對象是他也不例外。

  只想悉心給予呵護的他,當然不會做出任何讓她不安的舉動,他寧願等,等她心中的傷痕真的完全啊平復後,那時再來個兄友妹恭的攬肩也還是不遲。

  快樂的生活讓了忘了時間在走,只是愉快地面對每一天,他們都以為苦難已經完全遠離,日子會這麼幸福地過下去。

  命運之神卻大筆一揮,讓一場車禍中止了這場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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