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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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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那一天起,薛仕愷完全在單詠初的生活裡佔有一席之地。 有時是他在吃完中飯隨口問了句下午有沒有事,也不說要幹麼,等下午一到,他就說電影開演時間快到了,要她快點,並帶她進了電影院。 有時是她在寫功課時,卻突然被他叫出門,走著走著,就被帶到書店去了,回來時手上還抱著一本她想了好久卻捨不得買的書,是他買給她的。 有時是逛街、有時上圖書館,或是到附近的公園閑晃,還有幫媽媽買醬油,結果提了兩大袋零食回來,層不不窮的邀約填滿了單詠初原本乏善可陳的暑假生活。 而她從一開始的怔愕,到後來只要薛仕愷出現在她面前,下顎一揚,她就乖乖地跟在後頭,任他帶著她到明明很平常、她卻每次都猜不中的地方。 每一次,薛仕愷都是安靜地走在前方,不會特地找她聊天,也不會刻意拉近彼此的距離,而是讓她慢慢習慣他的存在,看著那走在前方的挺拔背影,她不再害怕,取而代之的是讓她想要追上的心安。 在他不著痕跡的誘引下,她潛藏許久的真實個性開始展露,單純、天真,每當她兩眼晶亮、雙頰泛紅,小聲卻難掩興奮地對他說著她又看到了什麼新奇事物時,那種被依賴和被重視的滿足感總讓他嘴角不斷上揚。 暑假將近過了一半,這一天晚餐,薛仕愷做了宣佈—— 「我考上台大法律系。」 薛父不但沒因兒子願意繼承衣缽而欣喜揚笑,反而還鎖起了眉頭。 「你不是說你不想當律師?」他知道獨立自主的兒子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在他填志願時並沒有多加干預,但這樣的結果卻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是的。」想起自己以前的信誓旦旦,薛仕愷淡嘲揚唇。「我是這麼說過。」 不只好人需要律師,壞人也需要律師,在這個介於黑與白的灰色地帶,太過清高會餓死,唯利是圖會被鄙夷,往往一不小心,就會因為過於妥協而深陷黑暗卻不自覺。他佩服父親能在其中取得平衡,但他不想同流合污,也不想在曲高和寡的狀況裡掙扎,他能走的路太多,根本不需將自己推進這個讓他打從心裡排斥的渾沌圈子。 他曾堅決表示自己絕不可能當律師,至今仍是。 「但法律系不是只出律師吧?」薛仕愷迎向父親的眼,微微一笑。「要走法官或是檢察官我還沒決定,唯一可以確實的是,我們很有可能在法庭上對立,爸你要有心理準備。」 那清澈堅定的眼神透露出他的勢在必行,也說明了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而非一時衝動,但薛父還是想不通他的動機。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為其中的佼佼者,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身旁的妻子打斷。 「仕愷,謝謝。」單母的語音因過於激動而微微顫抖。她懂,她懂為何仕愷會做出這個決定,他對詠初的付出與關懷,她永銘於心。 看到妻子眼眶泛紅的表情,薛父頓時也會意過來,心裡盈滿了欣慰和驕傲。 他們會不會太誇張了點?薛仕愷覺得有些困窘,對於那句道謝不予響應,直接當作沒聽見。 不諱言,會選擇就讀法律系,詠初的事占了絕大因素。但他沒那麼偉大,也沒天真到以為自己擁有拯救天下的力量,他只是因此而確定了自己未來要走的路。 影響判決的因素太多,壞人逍遙、好人蒙冤,令人不平的事屢見不鮮,但就算遠離這個灰色地帶,真代表這些事就會消失嗎?他既有能力也有興趣,為何不將心裡用在對的事情上? 他或許救不了全世界,但至少他能減少司法不公的發生比例,讓繼母和詠初這種無助的人可以更有保障。 心意相通三個人不需清楚言明,就已瞭解了彼此的想法,但人生缺乏歷練、小心翼翼仍多於自信的單詠初並不懂,她聽到的是繼父那句近乎反對的質疑,看到的是母親盈上眼眶的淚,已許久不曾出現的恐懼和不安,又逐漸佈滿了心頭。 他們吵架了嗎?為什麼媽媽在哭?是因為哥哥這段時間都在陪她,害得他沒時間好好想該怎麼填志願,所以考上了爸爸不喜歡的科系嗎?單詠初低下頭,拿著筷子的手握得死緊,好希望自己能當場消失。 雖然這件事她從頭到尾都沒出聲,薛仕愷仍察覺到她的心情轉變。掠去一眼,看到那張剛剛笑得燦爛、如今卻慘白的小臉,他實在很想用力揉亂她的頭髮大笑她在胡思亂想,但這種親昵友愛的舉止他只敢放在心裡。 還不是時候,小小的詠初還在怯怯地邁步,他才剛教會她快樂,他還要讓她找到自信、懂得發怒,挖掘出那個被恐懼遮蔽了太久的真實詠初。 當她準備好後,蛻變重生的她會展翅高飛。但,不是現在,才剛破繭而出的她仍需要細細地呵護,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成果還太小、太脆弱,不能因一時大意就這麼將它粉碎了。 「我考上台大你覺得怎樣,詠初?」為了不讓她誤以為他在和父母對話,薛仕愷刻意加上呼喚。 被他料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毫無準備的單詠初差點從椅子上彈起,所有自責、害怕的負面情緒全因震驚而停擺。 「……我、問我嗎?」隔了好幾秒,她才遲疑地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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