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閣上 > 席維亞 > 姑娘別逃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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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武朝卿愣了下。他們家就他和父親兩個人,馬場的雜事都歸他管,這應該算忙吧?只是,她怎會突然問這個? “我的意思是什麼時候找你比較方便?”知道他沒聽懂自己的意思,袁長雲耐著性子解釋,見兄長他們已開始往這裡移動,她趕緊切入正題:“你爹都什麼時候出去追蹤蹄跡?出去一趟大概都多久回來?” “……早上,時間長短則看狀況。”武朝卿還是一頭霧水,不懂怎會變成在討論這個話題。難道她想跟爹一起去學怎麼捕馬嗎? “好,你每天辰時都在這裡等我,我教你騎馬。”憶起隔牆有耳,袁長雲轉頭對張口結舌的弟弟提出警告:“你不准說出去喔。” “……教我騎馬?”武朝卿愣得更久。他聽錯了吧?應該是找他比馬吧? “對。”見兄長他們更接近了,袁長雲幾乎是從齒縫中吐出這個字,想到他可能是怕被父親發現又挨揍,急急補了句:“用我的馬。” 就算她突然長出三頭六臂,武朝卿也不會比現在更驚訝了。 通常會主動找他騎馬的,都是為了享受那將人踩在腳下的驕傲滋味,而不是真心想找他一起玩,她卻和他定下每日之約,只為了……教他騎馬? 望著那張總是揚著冷漠的俏麗臉龐,武朝卿完全說不出話。 “長雲、長地,回去了。”袁長風揚聲呼喚。 “明天開始,不准遲到。”袁長雲用只有他們聽得到的音量扔下這句,隨即若無其事地朝兄長奔去。“來了。” “你完嘍,我姊很凶的。”袁長地笑咧了嘴,一蹦一跳地追上兄姊。 要不是袁長地那幸災樂禍的表情,武朝卿真以為剛剛所聽到的全出自幻覺。 她願意像教自己弟弟一樣,用相同的心思對他?不是為了取笑他,也不是為了看他出糗,而只是為了教他騎馬而來? 遲來的喜悅慢慢滲進了心扉,武朝卿必須咬唇才能忍住大笑大跳的衝動。 他恨不得她越凶越好,他求之不得! 如果武父有看向他,一定會注意到兒子臉上掩不住的狂喜,但怕嘗到懊悔痛苦的他,選擇了無視地與他錯身而過,讓這個修補父子關係的機會悄悄溜走。 以往面對這種情況,就算武朝卿再怎麼自我安慰仍難免感到失落,但這一回,被人接納的喜悅太強大了,即使父親就這麼頭也不回地離開,也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心情。 因為他知道,在這片廣大的天地裡,他已不再孤寂了,有人願意接納他,即使只有一個人,對他的意義已勝過所有。 晴朗的日陽照耀著,正縱馬前往武家的袁長雲心情也和天氣一樣好。 她原本以為教武朝卿騎馬是件苦差事,但這段日子的相處讓她對這項任務以及武朝卿這個人完全改觀。 他雖然個兒小、力氣不如人,但不怕摔,不管她訓練得再嚴厲也沒喊過一聲累,而且很聰明,許多訣竅一點就通,現在他不只上馬姿勢俐落,馭馬的技巧也越來越好,看到他每天都有顯著的進步,那種成就感比自己騎馬贏人了還要開心。 遠遠地,就瞧見有抹小小的人影一如以往地在柵欄邊等著,她興奮地振韁加快速度,想把握僅有的時間多教他一些。 躍下馬,袁長雲走到他身邊。 “你覺得你爹今天多久會回來?” 這個問題得在他接過韁繩前先問,不然要是他一上了馬,簡直像黏在馬背上下不來,只顧著拚命學習和練習,那股認真勁兒影響了她,害她一投入也常常忘了時間,有次還差點來不及在武伯伯回來前離開。 幸好武朝卿聽到有蹄聲接近,趕緊要她牽著馬從後院偷溜,怕武伯伯耳尖,她走了好遠才敢騎上馬,最後雖然是有驚無險,但那種提心吊膽的滋味她可不想再來上第二回了。 “馬借我好嗎?”武朝卿不像以往那般迫不及待地接過韁繩,只低低說了句。 幹麼一來就鬧她呀?袁長雲心裡暗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武朝卿這傢伙學騎馬很認真,卻也將破壞她的冷淡表情視為挑戰,老愛說些有的沒的逗她。她就偏不笑!他越鬧她,她的臉就板得越臭。 通常只要她臉一沉,就連大哥都知道要閃得遠遠的,偏偏武朝卿這人不知是不怕死還是勇氣過人,就算她開口罵人也不以為意,沒個正經樣,讓她不但沒辦法真的生他的氣,也漸漸將這種攻防當成另一種樂趣。 “我要是不借你,你有馬可騎嗎?”袁長雲故意冷哼,但一對上他的眼,她立刻發現不對,那異常沉冷的眸光說明了有事發生。“怎麼了?” 武朝卿一直告訴自己要冷靜,但當他看到她那瞬間轉為關懷的表情,猛然泛開的溫暖讓他必須用盡意志力才能將那股情緒壓下。 “我爹昨天早上出去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昨晚他整夜等門,眼睜睜看著天際從黑轉亮,偏偏家中的馬剛好都賣掉了,只能束手無策地等她來。 “會不會是武伯伯走不開?”怕是他多想,袁長雲安慰道。 她知道有時候遇到警覺性較高的馬匹必須用耐性來耗,否則只要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前功盡棄,為了隱藏氣息而費上數日守在原地的事時有所聞。 “如果我爹有這個打算,他會先跟我說。”武朝卿搖頭。爹不是沒有徹夜未歸過,卻從不曾像這樣突然不回來,他知道絕對出事了。“馬借我,我要去找他。”不等她回答,他抽走她手中的韁繩。 他該不會想要自己一個人去吧?見他翻身上馬,袁長雲趕緊擋在前方。 “去我家請我大哥派人幫忙吧!”這傢伙急瘋啦?袁長雲正想斥責他的有勇無謀,卻驚訝地發現他的神態是如此冷靜,不見絲毫慌亂。 “我們武氏家訓只有一條——關於獵捕馬匹的一切絕不外傳。”武朝卿沒有回應她的提議,只輕輕說出這句話。 怎會突然扯到家訓去?袁長雲愣了下,隨即會意他所說的“一切”也包括了捕馬的地點,頓時氣得俏臉脹紅。 “都這種節骨眼了還要保什麼密?我才不稀罕那個鬼地點,我是擔心你!”他平常練習時最多只繞著馬場跑,沒爬過坡、也沒騎過遠路,誰曉得他要去哪種荒山峻嶺找人?袁長雲越想越心驚,口氣也跟著急切了起來。“要是連你也出事怎麼辦?勇敢和魯莽是兩回事,又不是沒人幫你,幹麼一定要自己扛?!” 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武朝卿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還有誰能像她這樣幫他擔心著、顧慮著?除了這個面冷心熱的女孩,沒有人了……他忍下心底那股熱潮,轉為支持自己前進的力量。 “我知道,但我真的只能自己去。”雖然在父親眼中他連騎馬都沒資格學,但那是武家世代傳承的尊嚴與驕傲,即使是尚未被認同的他也必須守護。 “那好,只有我跟你去總成了吧。”情急之下,袁長雲抓住馬鞍邊緣就想爬上馬背。 武朝卿沒和她爭辯,而是悄悄地用韁繩控制馬兒閃避,袁長雲沒馬鐙可借力已經爬得很辛苦,馬兒亂動更是讓她的努力全變成了徒勞無功。 袁長雲還以為是自己太笨拙而氣憤不已,卻突然發現是他在暗中阻撓,她停下動作,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不相信我?”虧她那麼認真教他,將他當自己兄弟看,他竟連她都防? 即使個性倔強的她只願將怒氣表現在臉上,但武朝卿仍看見了她眼中受傷的情緒,這讓他覺得難過。 不,早在她開口說要教他騎馬時,她就已成為他最最信任的人,他不是對她有所防備,而是有些事必須自己扛起。 “長雲,往北方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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