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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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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袁長雲從盛怒轉為困惑。 武朝卿揚笑,輕柔開口:“如果我到申時還沒回來,帶著人往北方去找,知道有你守著,出了事會來救我,我就不怕了。” 其實他並不害怕,因為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所以他會更小心,就算是初次獨騎也不足為懼,會這麼示弱,是為了說服她留下,一味地拒絕只會更傷害她。 或許是他笑得太好看,或許是他柔和的語調帶著安撫人心的沉穩,原本繃得她胸口發疼的怒氣緩和了。 還有他所說的話也撼動了她,無須任何解釋就已輕易地讓她知道自己是被信任的,他竟將不能外泄的秘密跟她說…… 袁長雲咬唇,向來果斷的她難得有如此躊躇的時候。其實他顧慮得沒錯,若沒人留下,出了意外,就沒人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只是……她又怎麼放心讓他自己一個人去? 她很想再勸他同意回去搬救兵,怪的是,他明明帶著笑,也沒跟她爭得臉紅脖子粗,可她就是知道他絕不可能妥協。 這傢伙平常不是很逆來順受的嗎?怎麼遇到事情會變得這麼拗啊?! “可惡可惡可惡——”她懊惱大叫,而後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擺。“申、時,只要一到申時沒看見人,我管你什麼家訓,絕對帶一堆人去把你那個秘密地點翻出來,聽到沒有?!” “好。”武朝卿不但沒被她的狠勁嚇到,反而笑得更加燦爛,彷佛她說的不是威嚇而是溫柔鼓勵。“要麻煩你用走的,辛苦了。” 被這麼一說,袁長雲才想到馬若被他騎走,她只能用走的回家。對於這點她倒沒放在心上,只怕他會把這段時間也算進去。 “先說好,申時是要出現在我家喔。”要是等到申時不見人她才開始從這兒走回家,那根本啥都別想救了。見他點頭,她才鬆開對他的拉扯。 武朝卿坐直身子,但視線仍鎖著她,定定地凝視那掩不住擔慮又要強裝無謂的嬌俏小臉。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想知道,連他的父親都不喜歡他,為什麼非親非故的她卻願意為他做這些? 沒料到他會冒出這個問題,袁長雲愣了下,然後詫異、慌亂、困窘的情緒接連在臉上竄過。 “我、我、我哪有對你好?我是看不慣有人那麼弱,還自不量力,要是出了事,搞不好會怪是我這個師父沒教好……”原該兇惡的反駁一出口卻被尷尬破壞得七零八落,袁長雲不禁惱紅了臉,整個人背過身去。“你不是很急?趕快去找武伯伯啦!” 她臉紅了?還結巴?他只不過是問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耶!這意外的發現讓武朝卿驚喜不已。 他一直以為她是個性冷,現在他知道了,她根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臉皮還薄得很,連要承認她的善行都像在砍她脖子似的。 想到她來不及掩飾羞窘的可愛表情,武朝卿必須咬唇才能忍住大笑的衝動,因掛念父親安危而積鬱至今的低落心情總算稍稍獲得了紓解。 他不再是一個人了,有人會等他,有人會掛慮他。一思及此,他的胸口充滿了無窮的勇氣。他會平安回來,絕不會辜負她的信任及關懷。 眼神轉為堅定自信,武朝卿一勒韁繩,馬兒立即嘶鳴。 “我走了。” 袁長雲回頭,望著他揚長而去的身影,想到他剛說的那句話,暈紅尚存的臉又熱了起來,讓她好懊惱。 這傢伙是哪根筋不對了?幹麼說得像她是個大好人似的?她只是閑著無聊找事做罷了,不然他還能靠誰?其他人只會笑他,武伯伯也不教他,她可不想等到哪天他被馬摔成重傷才來後悔自己的袖手旁觀。 腦海浮現那時他被武父打倒在地的情景,袁長雲有些為他難過,但更多的是打抱不平。 她不懂,原先以為武伯伯是因為恨鐵不成鋼才會不准武朝卿騎馬,但經過相處,連她都能發現看似笨拙的他其實有著天生的好資質,經驗老到的武伯伯又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 難不成武伯伯也像他們一樣,都先以貌取人嗎?但他們是父子,怎會不瞭解自己的兒子呢?武朝卿只是不好勝而已,但勇氣和耐力一樣也沒少,不然也不會進步得這麼快。 而他今天所展現的臨危不亂也讓她刮目相看,她沒有把握要是當她的家人下落不明時,她是否還能像他一樣沉得住氣。 袁長雲再度朝他的方向望去,他的身影已變得好小好小,方才被他安撫下來的擔慮又爬上了心頭。 他們才剛剛開始真正認識,她要教他的事還很多,他不准出事,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武朝卿,要是申時之前沒看到你,你就完了。” 她深吸口氣,用倔強拂去心頭的不安,挺直了背脊,步子豪邁跨出,為時一個半時辰的步行長征就此展開。 剛離開馬場時,對自己能力有所顧忌的武朝卿只敢維持平穩的速度。 但風拂在臉上的感覺太美好,體內彷佛有頭蟄伏多年的猛獸被喚醒了,催促他不斷加快、再快,不僅要追著風,更要淩駕於風之上。 那速度快得超乎他的想像,他必須壓低身子才不會被強勁的風勢吹倒,但卻一點也不會感到恐懼,只有興奮和自信流竄過四肢百骸,他知道自己做得到,知道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一如他進到草原就自然而生的方向感。 其實一開始他也不是很有把握,爹很少帶他出門,就算把去過的地方都記得很清楚,認識的路還是少得可憐。 至於那個不能外泄的地點——爹連馬都不讓他騎了,又怎麼可能會將獵馬的秘密告訴他?那全是爹喝醉時不小心透露的,爹只在那時候會忘了眼前的他是讓他失望透頂的兒子,意氣風發地對他暢談關於捕馬的事。 他默默地將爹說過的話一字一句牢牢記下,期待有一天他不再只能聽,而是能夠實際體驗,只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他卻只能靠自己摸索。 他找得到嗎?光憑他腦中那些不知是對或錯的記憶,他真做得到嗎? 但奇異的是,當望著那一整片看似全都相同的景色,他就是能找到爹曾提過的細微差異之處,引導著他馳騁過草原,在山林穿梭,仍堅定方向毫無遲疑。 越入人煙罕至之地,他就越放緩速度,專注的眸光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因為這正是野馬容易出沒的地點,也是父親目前鎖定誘捕的區域。 看到遠方草叢裡似乎有人影,他急忙策馬上前,一顆心因無法確認狀況而提懸著。 那人正是武父,昨天他犯了心急出手的大忌,不但獵物溜了,自己也被坐騎摔落把腿給跌斷了,那匹該死的馬甚至就這麼丟下他,跑得不見蹤影。 不願坐以待斃的他用樹枝固定斷腿,勉強半拖半爬地行走,耗盡了力氣卻連這片林子也出不去,最後,又累又餓的他放棄了,仰躺在地準備等死。 乍聞聲響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等聽出那確實是有人騎馬朝自己而來,他驚喜不已,用所餘無幾的力氣撐坐起身,一看清來人,才剛揚起的笑容僵在唇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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