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讓侯爵迷醉 | 上頁 下頁


  只是,藍月鳳的手段教人害怕,到時候老爺若不肯維護弄雪……

  「姨娘,你在想什麼?叫你也沒反應。」

  「哦,我……在考慮該不該把唐史拿給你看。」

  「我想看,我要看。」弄雪有些激動。「姨娘,求求你!我多麼渴望知道過去的歷史,李世民、李靖、秦叔寶、尉遲恭、房玄齡、杜如晦……唐朝的開國史最是精采動人,那麼多的英雄豪傑、智士謀臣,全臣服于李世民一人,可見李世民的胸襟和手腕有多麼了不起,真可謂馳走風雲,鞭撻海嶽,思之令人神往不已。」

  「好,好,好!我去拿,你到水閣等我。」來之前,她瞧見曹修的背影往那方向而去。

  至少,該給弄雪一次機會。崔香琬是這麼想的。

  水閣,築在荷塘中央。

  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亭亭出水的荷葉,淡淡清幽的荷風送香,潔淨無瑕的花朵開出富豪人家獨享的清韻芬芳。

  曹修在九曲橋上漫步賞荷,步履是堅定自信的,面龐容光煥發,神采飛揚,彷佛這滔滔濁世中沒什麼可以打擊到他,此刻的他正處於人一生中的顛峰。

  他的相貌出眾,儀錶軒昂,胸羅萬卷書,世人誇讚他才識博洽,吐屬俊雅,二十歲即高中進士,而且是一甲第三名的探花郎,今在翰林院供職。他的父親曹霈之官拜戶部尚書,甚蒙皇上寵信,他的母親藍貴鳳與一班高官夫人交情融洽,連康成王妃都曾邀她過府看戲,可想而知,他未來的仕途將走得比其他沒有背景的同榜進士平順。唯一還欠缺的,就是嬌妻美眷,不過這很快就會有了。

  曹修頗為自負,自負以他的出身和條件,只有才貌雙全的人間絕色才配與他共度晨昏。他很有主見,不樂意聽從父母安排,以女方雄厚的財勢替他作主訂下何初蕊,他非得親眼瞧一瞧這位表妹不可,是否真知母親所形容的那般出眾?男人有主見不是壞事,做爹娘的只有為他安排,讓這對郎才女貌的表兄妹有機會見上一面。如今看他神清氣爽,含有三分得意的神態,顯然很滿意這門親事。

  人生得意莫過於此,曹修實在太滿意自己的命運了。

  曹沾之年輕時只是位窮秀才,被藍老爺慧眼看中,將長女許配給他,供應他讀書,之後果然不負眾望,先中舉人,京師大比也名列第八;從此改換門楣,再輔以藍家的財勢,官運十分亨通,外放一個肥缺,四十歲以後改調京官,愈發平步青雲,如今已是當朝大官。這當中,夫人藍貴風的幫助不少,所以曹霈之對她頗有幾分敬畏。

  曹修事母至孝,十分尊敬他的母親,感激她為曹家盡心盡力,不過,他可不希望娶到像母親這樣熱中功利的妻子。

  有時,他不免看不慣母親巴結權貴已到沉迷的地步,像刻意討好康成王妃就沒必要,還要他多加結納康成王妃的小弟──世襲威遠侯杜放鶴。

  在京師一帶若提到杜侯爺,那可是人人聞之色變,比聽到瘟疫時的臉色更可怕。

  杜放鶴的母親是當今皇帝的嫡親姑媽「承平公主」,下嫁威遠侯,先生一女,許婚康成王世子(後來的康成王爺),晚年才生下杜放鶴,自是百般寵愛,不忍稍加管束。杜放鶴八歲喪父,十一歲喪母,公主臨終托孤給皇帝侄子,因此,雖然將他養在康成王府,但皇帝每隔半個月就會派內侍宣他入宮住上幾天,任他在宮內玩耍,以致將他的膽子愈養愈大,在京師作威作福,橫行霸道,無人敢管上一管。終於,在十九成那年鬧出了人命,天顏震怒,責令康成王嚴加管束,後來不知出了什麼事,杜放鶴一夜之間在京師銷聲匿跡。

  五年了,京師太平五年,最近卻傳出杜侯爺要回來了。

  曹修年輕氣盛,自然看不慣此等仗勢欺人之輩,就算惹不起皇親貴胃,不理他總成,可沒必要去巴結那種小人。

  他是個孝子,但在這件事上卻打定主意不依從母親。

  轉過身子,拋開不愉快的瑣事,信步走向水閣,這才注意到高高支起的紗窗內,有兩名女子的身影,一個背對他,瞧髮型是位閨女,另一個則是崔姨娘,那麼背向他的姑娘想必是初蕊羅!在此巧遇,足見緣分。

  「姨娘好。」

  他走進去就是一禮,待抬起頭來,猛然呆住了,一瞬間竟感到窒息,呼吸似乎快停止了。好美的姑娘!她的美已不是人世間的美,那麼超凡脫俗,顯得不可思議。

  他以為初蕊已是人間難求的絕色,這一比,竟顯得初蕊十分平凡。

  她是誰?若是家人,因何昨夜不曾見得?

  曹修的一舉一動全瞧在崔香琬眼裡,她發出會心的一笑。原本等得心焦快放棄了,此刻卻開始相信世間自有奇緣。

  「姨娘,這位公子是何人?」她的聲音輕柔得像陣風,吹拂得遠山含笑的春風。

  崔香琬自然順水推舟。「曹大人,你沒見過弄雪吧,她是你姨父的長女。」頭微轉。「弄雪,快見過你的表兄,曹修曹大人。」

  弄雪斂袖而起,羞怯地瞧了他一眼。這一眼幾乎勾去了曹修的心魂,她的眼睛裡彷佛有著一層雨霧,水汪汪地楚楚堪憐,雨濛濛地奪人魂魄,使人甘願溺死在那兩湖秋水中,激起一種令人心靈顫動的漣漪。

  「姨娘,我先回房了。」

  弄雪自知不該多待,很快就走了。

  她萬萬沒想到,曹修已經自作多情的愛上了她。

  一種迷戀的神采爬上了他臉孔,依依不捨地目送她娉婷的背影,內心因為追尋到震撼自己心靈深處的那一份情愛而狂喜不已,他已忘了何初蕊長什麼模樣,滿腦子都是弄雪、弄雪!天啊,何弄雪才是他夢寐以求的如花美眷。

  「姨娘,弄雪表妹可曾許了人家?」

  「不曾。」

  「那太好了。」勝券在握的興奮感湧上心頭,他簡直已癡癡癲癲。「昨夜裡我怎麼沒見到她呢?若及早得見,也可早一日請爹娘派媒人來說親。啊,我幾乎等不及了,必須立即回京向爹娘稟明此事。」

  「且慢,曹大人。」崔香琬連忙喚住他。「你可明白弄雲的出身來歷?拿什麼話去求你父母允婚?」

  「這倒是,我急胡塗了。」曹修也機警,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有些困惑,有些迷惘。「姨媽親生的唯有初蕊表妹,這麼說,弄雪表妹是庶出,並非元配所生。這正觸著爹娘的忌諱啊!」百善孝為先,一時間他心頭矛盾不已。幼受庭訓,大丈夫立志報效朝廷,不可受兒女私情所羈絆,娶妻娶德,門戶必須相當,為人子女只有遵從父母的安排。然而,年輕稚嫩的一顆心卻教他背道而馳,渴望濃烈如美酒醉人的情愛,管他將來情絲愛縷糾葛難解,管他父母師長的殷切期盼,在這一刻,他的這一顆心完全奉獻給何弄雪了。

  「玉肌瘦弱,更重重,龍綃襯著,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輕吟辛棄疾的幾句詞,他沒想到弄雪是不笑的,只因一見鍾情,心生愛慕,總感覺她在對他微笑,教其他的凡花俗卉羞愧得不敢與她爭妍鬥豔。

  「曹大人,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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