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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殷孤波回過頭,看居月拉著衣裙倚在門邊喘氣,臉色蒼白如蠟,眉心揪成結,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樣,他只好改變原本的主意。

  “先給間房,最好靜一些的。”不讓她躺躺,恐怕人大漠前她就已經撒手人寰了。

  “好,爺兒隨小的來。”跑堂吆喝一聲,立刻手腳勤快地領在前頭帶路。

  殷孤波提步要走,卻見那弱不禁風的身軀快站不住腳,他趕忙朝她走去。

  “不舒服?”一手抓著她的腕子,觸及到她的體溫竟是冰涼如水。

  “歇……”居月應了聲,覺得好累好累,再也提不起半分力來。

  殷孤波將她打橫抱上樓,不管她反抗的舉動,也無視一旁旅人的眼光,抬起腳步,直往客棧房間走去,入房時還向小跑堂要了一盆熱水。

  “你哪裡難受?”殷孤波將她放在床榻上,照顧人這檔事兒他很不拿手,莫名的感到有些煩躁。“為什麼不早說?”

  一在榻上躺平,層月就覺得舒緩許多,沒有剛才的頭重腳輕,但四肢的疲累卻有說不出口的酸麻,像千百根小針紮著骨肉似的,每次牽動都令她難以忍受。

  居月懶懶地應聲,卻說不出半句讓殷孤波明瞭的話,癱軟得不知是累得想睡,還是快昏厥的表情,讓人摸不著頭緒。

  殷孤波等到跑堂端來熱水,索性擰乾帕子幫她拭淨臉面、除去頸脖手腳的飛塵之後,給她帶來一個乾淨的舒爽感。

  坐在床邊,殷弧波見她那雙眼半閉半睜,難過得翻來覆去睡不安穩,又說不出哪裡不痛快,臉又益發慘白,他遂按著她的肩頭低問:“居月你怎麼了?”

  “我好難過……”渾身疲軟得像棉絮,好似一掙扎四肢就要散開了。

  “病了?”接連兒日的趕路,難怪她會吃不清,要是為此染病,殷孤波也不會感到意外。“我請大夫來一趟,如何?”雖說她自己是大夫,但也只是尋常人,血肉之軀難免會受到病痛折磨。

  “不用……”她搖了搖頭,翻了身靠近殷孤波的身旁,他一掌按上她肩頭,讓她覺得心頭平靜下來,不由得又靠近他一些。“我躺躺就行……”

  殷孤波擰起眉,如果她光是躺著就能好,臉色犯得菩慘自成這樣嗎?“我去請大夫,你等著。”話說完他便起身,卻被居月一手拉住袖口。

  “不要……不要走……”他一離開,居月似乎又感受到朝自己襲來的那股無形氣脈,沖進體內讓她悶得有些發疼。“求求你……不要走……”

  殷孤波拿她沒法子,只好又坐回原位,一隻軟綿的手覆上自己手背,溫度低得有些駭人,令他不自覺低下頭去。

  “我沒事……躺躺便行……”居月挨著他,整個人縮成一團,似乎已經找到舒服的位置,眉頭緩了緩,已沒先前的糾結。

  殷孤波反握住她的手,居月手一顫,雖然有些遲疑,卻還是沒有退開。

  “怕我趁人之危?”他的間話雖然是訕笑的態度,可是動作卻沒有腧炬。

  “謝謝你……”她已經不想再去計較他的話是出於什麼用意,儘管兩人先前的仇恨形同水火無法共融,但現在只要能好好休息,也只好說服自己暫且放下。

  “為什麼你會成了這模樣?”

  “離開龍藩鎮後,天朝的氣直沖進我身體裡,日子久了,身子開始吃不消。”握著他的手,居月終於有種安心的感覺。

  “氣?”殷孤波不瞭解,她到底是有副怎樣的皮囊,連天朝的氣息都能感受得到?“我不懂。”

  居月淡淡地掀了掀嘴角,那抹笑很難讓人覺得是歡喜的,反倒帶點苦澀。“本來我也不懂。可是,小時候有一回離開鎮裡到外頭,沒多久就痛到暈過去,那時我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能再出鎮了。”

  可這一回,居月是搏命破了例,殷孤波哪裡懂得她單薄的身體究竟承受著何種苦痛?如此強行把她帶走,簡直是把她的往地府裡推。

  “龍藩鎮四周有高山險峻的地理,能替我阻擋天朝紊亂的氣脈,那時我的四感尚存.就算看不見也無所謂。所以,你頭一回遇見我,見我是個瞎子卻能行走自如而嚇住就是這原因。離開鎮,什麼都沒有,我就和普通的瞎子無異了。”

  殷孤波手裡一緊,他竟然沒察覺到她的體質竟弱得要依靠龍藩鎮而活。

  “如今,是不可能再回鎮裡了。”不老泉尋不著,他們也無法再走同頭路。

  “你還能撐多久?”

  “不知道。自從我兩眼失明之後,就再也無法出鎮了。”

  “那時你幾歲?”殷孤波窮追不捨地問道。

  “九歲。”

  “因何而瞎?”殷孤波很難想像她九歲時的模樣,但更確切地說,是很難想像一個才九歲大的小娃從明眼人成了盲子,是怎麼平心靜氣接受這一切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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