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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吆喝聲,自尚書府外傳來,緊接著一群人慌慌張張擠進府中。

  福管事眉心緊蹙,顯得相當嚴肅,尾隨一群人人府邸,裡頭大多是精壯的年輕人,腰上配著刀,有的背上背著箭壺,人人神色皆是緊張。

  柳君今正巧自偏廳走來卻見此景,她急著跟上前去,拉了前頭一名小廝。

  “是大人回府了嗎?”若不是有事發生,怎會有此大陣仗?

  “柳姑娘,大事不好了。”小廝壓低聲,將柳君今扯到一旁去。“大人出事了。”

  柳君今瞠大眼。“怎回事?”

  “聽福管事說,大人在獵較進行一半時,身子忽地不適,不但摔下馬來,還讓手裡的箭,誤傷太子。”

  “怎會如此嚴重?”柳君今萬萬沒料到,自己的一念之間,會鑄成大錯。“大人受傷沒有?”

  “背後中了一箭,摔下馬時,還跌傷手臂……”

  “他怎會中箭,被誰誤傷的?”柳君今扯著小廝的衣袖,心急如焚,說不準是讓趙勤給傷的。“獵較到底有誰參加?”

  “柳姑娘,小的也不知道,全是聽福管事說起的。”小廝瞧柳君今的心急,暗想她說不定也是愛慕他家主子。“既然柳姑娘擔心,不如和小的一道去,等會兒大夫來了,就能知曉端倪了。”

  “但……”柳君今因此而膽怯了起來。

  “小的想,這回尚書府真是大禍臨頭了。”小廝搖頭晃腦的說著。“誰人不傷,偏傷到太子……這要掀起多大的風波啊!”

  “那太子傷勢如何?”

  “小的也不清楚,但還是咱大人比較嚴重。”他也沒在主子身旁跟前顧後,怎會瞭解?“方才將大人抬進來的官爺們,還說箭上喂毒呢。”

  “毒?”這一字,硬生生地敲進柳君今心底,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升起。

  她的大錯,已然鑄成!

  柳君今屏氣凝神地在一旁聽著大夫的診治,俏豔的面容更加蒼白,宛若夜裡的白蠟,那樣毫無半點生氣,更沒有一絲血色。

  邦彥趴在床上,枕在軟墊之上,背後的傷口還有箭鍭咬著肉,看來傷得極深,讓柳君今不禁受到驚嚇,紅了雙眼。

  她的愚蠢,害他無端捲入災禍之中。

  “邦大人的傷口上有餘毒,不過應當是獵較中,一般用的麻藥。”大夫檢視邦彥的傷勢,這傷不難醫,再加上邦彥是個練家子,要好非難事。

  柳君今看著他佈滿大小傷疤的背,這全是他英武的印記。她按著唇瓣,他這些年是怎麼死裡逃生的?而她,險些就要害死他了。

  邦彥睜眼,半醒半昏,見到柳君今泫然欲泣的模樣,心頭極為不忍。“福管事,帶她出去。”

  福管事一回頭,房內多個柳君今,嚇了一跳。“柳姑娘,大人請您回避。”

  “我只是為大人擔憂。”她勉強扯著笑,佯裝鎮定。“我不會礙事的,請大人放心。”

  “君今……”這是他頭一回喊著她的名字,卻是正負傷脆弱之際。“這對你沒有好處,快出去。”

  柳君今搖頭,緊緊地抿著唇,抵死不從。她要親眼見邦彥沒事,聽大夫的再三保證,才可以安心。

  “邦大人,請保存體力,小的要為您取出箭鍭。”大夫備著小刀,先是在他傷口上劃個十字,再握緊斷箭。“大人請忍耐。”

  語畢,福管事將帕子塞進邦彥嘴裡,怕他用力過度咬傷自己。

  在柳君今尚未弄清楚之際,她見到大夫一把將斷箭狠狠拔起,邦彥瞠大眼,極度疼痛的低鳴哀號聲梗在喉間,甚至連臂膀上浮起的青筋都可以清楚看見。

  一道豔紅色的血痕,如月牙形劃開在柳君今眼前,邦彥拱起身子緊緊被人壓制住,那箭鍭吃得極深,傷及筋骨。

  柳君今從沒見過這等場面,她癱軟在地,邦彥僅是無聲地看著她,眼角滲出濕意,痛感消蝕著他所有的理智。他僅能專注地望著她,才不會披那劇烈的痛感侵吞殆盡。

  他看到她為自己淚流,掩著嘴不敢哭出聲,壓抑在心裡的恐懼,或許更甚於他自己。邦彥很想要看透她眼裡那份過度的懼意與歉疚,更想要問她到底有幾分為他擔憂的心情。

  他是這般的相信她,才會喝下那碗茶……邦彥直瞪著她,仿佛有千言萬語要問她,她是否真將他擱往心裡面去?

  眼角微滲的水氣,並非是因為肉體的傷,泰半是因為她的絕情、她的叛意。他要在此刻將她瞧得仔仔細細,要見她現下有幾分是為自己展現的真情意……哪怕只有一點點,他亦是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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