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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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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當是恨他的,因為他的出現,奪走她一輩子可以擁有的親情,讓她往後日子僅能像無根的浮萍,過著終生流散的日子。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自戰火裡活下來的人,面對自己親人死去,能有怎樣的表情?”柳君今淚裡隱隱含光,恨透無情的戰事,恨透手握兵器的他,更恨死懦弱的自己,在今日如此咄咄逼人的追問他之下,還希望他可以替自己辯駁。 邦彥定眼望著她,眼裡透露出一絲的無奈,甚至有淡淡的哀傷。“若我知道怎麼做是最好,那麼……我便會毫不猶豫的選擇。” 柳君今縮著身子背對著他,哽咽地道:“君今今日冒犯了……請大人原諒。” “你……是不是想起已故的雙親?”她說過父母雙亡,可想而知,應是死在烽火之中。 “沒有……”埋進薄被裡,她的哀傷落在被子上,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淚花。 “對不住。”他有滿懷的歉疚,因她的際遇而傷感。“我能做的事,總是有限。”攤開掌心,那因長年握刀而生的厚繭,最後成了諷刺他的事實。 柳君今聽著他話裡那分歉疚,突地很想放聲大哭,卻隱忍著不斷抖著兩肩,害怕藏在體內多年的脆弱與委屈,一傾泄便無法再收拾。 這些年,她要把許多心酸住肚裡擱,才可以繼續生活,才可以更勇敢的走下去。然而一見到他,卻一不留意便將那份偽裝輕易卸下。 她的忍耐,邦彥不是不懂,他拍拍她的肩,輕聲低語:“從前你失去的,我無法找回;而今若是你想要的,我會盡力補償。往後,這裡會是你的避風港,為你遮風避雨,為你阻擋一切苦難。” 柳君今側過首,晶亮的淚珠懸在眼角,邦彥輕輕為她拭去。處在她身旁,他有種心神安定的愜意感,能夠不再去想太多的紛紛擾擾,只要專注地望著她便好。 抓著他的衣襟,柳君今淚流滿面;已經有好多年、好多年,她從不曾在人前落過淚,一心一意地努力往前走,走到今日這步路。她的不甘心與委屈,終化作臉上的淚花,邦彥希望今日之後,對她而言是個新的氣象,也同樣是新的契機。 握著她的掌心,他企盼可以分點力量給她,就算只有一點點,能夠讓她煥然一新,忘懷過去傷痛,也就足夠。 在他低首還想要安慰她之際,瞥見她的手裡,也擁有相他相同的印記——豔紅如火焰似的印痕…… 以生死為起誓,便不可違背。餘情前世未了,今生才來回報。 耳邊響起老人低啞啞的嗓音,令邦彥身子微微一震。 他從來不相信宿命,而如今,她踏著已被註定好的路子,一路朝他走來,帶著相同的印記,要贖前世的罪,要續前世的緣。那他,能置身事外嗎? 邦彥僅是將她的手,握得緊緊,那一對被烙下印記的掌心,終在今生第一次牢牢緊握。闊別已久的重逢,已經在命運的安排之下,重新歸回應當走的道路。 她無可選擇:而他,沒有退後的餘地…… 在今生,他們仍舊受命運的擺佈,也同樣妄想要做——自己的主人! 第六章 按著心口,柳君今調勻氣息,連日的胸悶,讓她正午後險些昏厥,她無法不多做聯想。她雖不身強體壯,可這情形令她感到莫名的害怕。 站在書齋前,柳君今手裡端著託盤,裡頭裝有特地為邦彥做的糕餅和涼茶。 入夜,見他書齋仍舊掌著燈火,她便曉得他人還未睡。自從進到尚書府,她時常在眾人入睡之後,還見他獨自挑燈直到深夜。 柳君今有些茫然地透過薄窗看著裡頭飄搖的燭火,她以為來到尚書府中,會見到一個少年得志,狂傲跋扈的男子,倚靠著得來的權勢,縱情於享樂之中。但實則不然,他和她想像中的樣子天差地別。或許,他的運勢比普通人好些,但他的成功並非是偶然,全然是靠自身的努力,才能達到今日的地位。 她以為自己會厭惡他。這棋她認為足以全盤下完,並且能夠全身而退,沒料到在她入局走一步之後,全然變了調……柳君今甚至不清楚,她的冷靜可以維持多久。他的柔聲安慰,開始融化她心裡被冰封的一隅。 她正要敲門之際,冷不防地門扉被打開,柳君今怔了半晌,見他擰著眉,似不耐有人打擾。 “原來是你。”見來人是她,邦彥這才放柔眉目。“還不睡?” “君今見大人書齋還掌燈,想必又是為了公事繁忙,無法替大人分憂解勞,只能……” “進來。”不等她把話說完,邦彥率先走進齋內。 柳君今嘴角漾著笑,擔心他會拒自己於千里之外,但一切都是她的多慮。 “身體好些了嗎?”邦彥見她將點心擱在幾上,對於她的體貼,心裡是歡喜的,卻無法喜於形色。 “托大人的福,好多了。” “要是再有不適,就找福管事說去,讓他請位大夫來。”邦彥坐下,接過她端來的涼茶。 “是。”柳君今頗為緊張,怕甜食不合他的口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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