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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邦彥知道她的心思,也很配合的嘗嘗糕點,見他吃得很合口,馬上像個小孩似的開心起來。“我不曉得你手藝也這樣好。”

  “這是我同廚娘學來的,一個人日子過得發悶,學點東西也不錯。”

  “後悔留下了?”他笑著問,她也是個不得閒的人嗎?

  “不會,只是從前過慣了勞祿的日子,現在的清幽,反倒有些不適。”以前抛頭露面的生活,她看遍許許多多不同的面孔,倒也是一番不同的見識。

  “你終於知道千金小姐的日子不好過了。”邦彥調侃著她,難得心情愉悅。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邦彥點心用完,便回到桌案前埋首繼續先前的軍務,而柳君今只是靜靜地在旁翻閱著幾上擱的幾本遊記,邦彥見她識字,並且讀得津津有味,其實是相當訝異。

  他沒有開口趕離她,她也並無表示要留下,可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陪伴,讓邦彥覺得今夜沒有先前那般孤寂。

  她不像瑾湘,瑾湘坐不住,性子也被慣得像個孩子。在他忙得不可開交之際,還想吸引他的全副心神,要人哄著她、逗著她。他知道自己寵壞了她。

  他忍不住多將心神放在柳君今身上。掌心中的印記,讓他縱然再怎樣不信命運,但彼此之間的羈絆卻是不可忽視的。為何他們的相遇,會是在這樣的景況下?

  見她低首閱書,邦彥只是靜靜地欣賞著她恬靜美好的模樣。

  好似在很久以前,他的身邊早就有她的棲息,她就像是一隻迷途的候鳥,在離開了原來的居所之後,在外頭漂流了好段日子,才又回到棲身之地——他的懷中。

  過了半個時辰後,柳君今敵不住睡意陣陣襲來,頻頻直點頭,握書的手也漸漸無力,當邦彥再抬首時,便見她已安穩的沉入夢中。

  她毫無防備的模樣,讓他今夜又見到她不同平日的風情。

  邦彥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取下她已握不穩的書本,再度瞥見她掌心裡的那道印記,和自己的一樣,豔得如火似焰,在燈火的照耀下,邦彥以為可以在裡頭窺探出幾許奧妙,找回彼此遺失的過去。

  他已經不再憶起有她的曾經,或許早在過奈何橋之前,他已一口飲下孟婆熬來的湯,前世糾葛恩怨不再惦念,前塵往事轉眼湮滅。僅剩手裡那道印記,是留給彼此唯一的訊息。

  邦彥不禁在想,如果可以回到過去,那段烽火漫漫的歲月,他們是否真無悔的用力寫下愛情?究竟是怎樣的情感,讓他們足以在前世約定,今生再續?

  他們抱憾終生,邦彥很想要知道,夢中男子咽下最後一口氣前,他的心裡到底想些什麼?是恨自己最後做不了英雄,還是恨夜裡無法將她狠心奪走?

  邦彥低首,她的睡顏近在眼前,就像是夜裡綻放的花朵,美得讓人目眩神迷。

  他和她總有幾分的距離,卻在今晚讓他有股衝動想要消去那無形的邊界。

  但邦彥明白,一旦踏出去的步伐,便再也無法回頭。

  他的勇氣累積得不夠,無法勇敢地牽起她的手,只能在她最不備之際,像個宵小一樣竊取她的甜蜜。

  他在她的額上,輕輕印下一吻。

  那個吻,包含太多他想要擁抱她的渴望;那個吻,輕得讓他不敢輕易驚動她;那個吻,是他穿越前世流逝的光陰,來到今生唯一留給她的訊息。

  他想要愛她,卻害怕太愛她。他的手心,早在她到來之前,便已經給了另一個女人。儘管,那不含任何一絲激情,不過是因為習慣而擁有的感情。

  邦彥見她仍舊酣眠,胸臆中帶著一點沉重。她近得可以讓他擁抱,可卻被迫壓抑高漲的情緒。她美得讓他著迷,而他僅能理智地告訴自己不能沉迷。

  她近在咫尺,他竟無法愛她……看著掌心同樣的印記,邦彥心頭有許多的悵然,但分不清是誰的悵然。他只是默默地望著她,在她沒有察覺之際,讓目光追隨她的身影遊走。

  邦彥只是凝望著她……然後問著自己,真的有勇氣嗎?

  日光迤邐進屋內,柳君今坐在鏡臺前畫眉,鏡內映出她略施薄粉的模樣,清新得宛若是出水芙蓉。

  燦眼的日光爬滿窗框,幾朵被薰風吹至窗框的小花,點綴起晨光的美麗,直到一隻信鴿的降臨,打斷此刻的寧靜,甚至連腳下的白花,都遭它無情踩落。

  柳君今瞠大眼,趕緊將它腳旁的小信取下,趁其他人不注意之際,將鴿鳥放走,忙著展信。

  一見到信裡內容,她俏臉刷白、僵直身子,好半晌才恢復過來。

  隨即,她匆匆出房門,從尚書府的後門離去,一路遮遮掩掩,專挑小巷、避走大街。她腳步甚急,還不時被自己的衣裙絆腳。

  這段路一點也不遠,僅離尚書府外幾條大街,離玄武大街甚近,但她卻走得很不安心,最後終於來到信中指定的所在。柳君今抬頭一望,人聲鼎沸的酒樓,處處盡是不熟悉的面孔,她謹慎地踩進去,一旁店裡的小跑堂趕緊迎上前。

  “是柳姑娘嗎?”

  柳君今微怔,想到曾在入尚書府之前,也到過這酒樓幾回,被認出面孔不是件難事。“是。”

  “趙爺要小的領姑娘上樓。”小跑堂壓低聲,和她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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