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袖胭 > 總有刁民想害朕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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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們面面相覷,雖然不敢明說,但彼此間的眼神分明表達的同一個意思:皇上,真的很吵…… 不明白,明明中了毒,還沒飯吃,為何精力卻還是這麼旺盛…… 而幾步之遙外,正盤腿靠在一個大樹邊閉目養神的蕭明嗣,並不為某些噪音所動,卻在聽到一陣細碎腳步的時候,霍然睜開了眼。 他那雙烏黑如墨的眼,映照了篝火的光亮,越發顯得深不可測。只是倘若細看,會發現他的眼底已經佈滿了細細的血絲。 的確,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好覺了。自從決心徹底佔領這個身體之後,蕭明嗣便沒有一刻敢放鬆心神。 因為他可以感覺得到,另一個被他強行壓制下去的“他”,沒有放棄。 所以自己須得時時保持住警惕。 定了定神,他抬起頭,看向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玄聿。對方一襲玄色短衣,走在夜色中幾乎同隱身無異。 “殿下,他……”低聲地,玄聿問。 蕭明嗣微微垂下眼睫,雙眸似閉非閉,“什麼事?” “殿下,”玄聿遲疑著,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道,“屬下方才路過蕭明嗣那裡的時候,他拉住屬下,讓我把這個東西交給殿下,還千叮萬囑……說必須殿下本人親自打開。” 蕭明嗣聽到這裡,雙眼才睜了開來。眸心裡閃動出一道光亮,他劈手把東西奪了過來,帶著嘲諷輕哼道:“雖然不是真傻,可也畢竟是在婦人之手嬌生慣養長大的,這才半天……就受不住了?” 他一邊說,一邊借著火光將紙展開。側頭一看,便見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不少字—— 親愛的好弟弟,朕要吃:清炒鱔絲豢蝶大蝦一品官燕芸豆金魚雲片鴿蛋燒瓤菜花雞絲湯麵紅燒魚骨金獅繡球鳳眼秋波蝴蝶海參…… 欽此。 蕭明嗣:“……” 就知道對行事向來不著調的蕭明睿抱以幻想是完全錯誤的,他臉色一青,揚手把紙條揉成團,狠狠地扔進了火堆。 “派去搜山的人,還沒有消息麼?”他定了定神,問。末了,又添上一句,“據本王所知,這山並不大。” “除了之前山那頭突然傳來的爆炸,暫時……還沒有。”玄聿低聲道,“只是那邊也派人在周圍搜索過了……並無所獲。” 說這話的時候,他本能地有些緊張,然而蕭明嗣並未如他所以為的那般突然暴怒。他只是哼笑一聲,雲淡風輕地道:“那看來……是刻意不想被人找到了。” 玄聿頓了頓,思忖道:“殿下,您當真覺得……那丫頭會來自投羅網?她之前,也的的確確是迫不及待要走的。” “否則,你以為蕭明睿這幾日為何要變著花樣鬧騰?”蕭明嗣緩緩道,“事到如今,如果還以為他糊塗,那可就是比他還要糊塗了。他就是怕那丫頭當真回來了,所以才千方百計製造事端加強我們的戒備,好讓那丫頭知難而退。” “什麼?”玄聿驚訝得皺了眉,將自己原本就低沉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他道,“殿下的意思是……那丫頭已經來了?” “她不是最擅長易容的嗎?”蕭明嗣唇邊慢慢地浮現出一抹弧度,笑容在躍動的火光之中,顯得有些扭曲,“興許已經混進來了,也說不定。” “那我們……”玄聿眉間微斂。 “不急,蕭明睿……撐不過三日。”蕭明嗣卻仰起頭,看著枝葉扶疏的天際,慢慢地截斷了他的話,“我們按兵不動,後發制人便可。” 義憤填膺地嚷嚷著絕食的蕭明睿,在“落網”的第二天,改變了作戰計劃,試圖和自己的看守人員套近乎。他生性自來熟,又沒有皇上架子,逮著誰都能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不亦樂乎。 然而當他正準備從那些曲線救國的話題上繞回“正題”,向對方求點東西填肚子的時候,一群黑衣殺手就會忽然沖上來,把那人拖下去,按在地上七手八腳地……捏臉。直到排除嫌疑之後,才揉著一張被捏的紅一塊紫一塊的臉,苦兮兮地回來。 蕭明嗣中著毒,還兩天沒吃飯了,身上越發是半點氣力也沒有。只能跟沒骨頭似的歪在一棵大樹邊,見此情形卻還不忘笑嘻嘻在一旁看熱鬧,並且品頭論足。那事不關己的模樣,好像始作俑者根本不是自己似的。 “朕的那個弟弟啊,就是疑心病太重。不過說真的,你比昨天那個瘦小多了,看起來是有點像女人,可你的胸肌太發達了,小鴨一個妹子胸都沒你大,肯定不是!”說著還掙扎著坐起身來,兩眼放光,“哎對了,你平時是怎麼練的胸肌,給朕透露一點秘訣吧!” 那守衛聽了,抖動著嘴角朝遠處挪開了一大步距離。 遭到了嫌棄,蕭明睿只得撇撇嘴,繼續歪歪斜斜地倒在樹下。揉揉肚子,喃喃自語地道“好餓啊好餓啊”。 此刻這位尊貴的皇上皇上已經三天沒有洗澡了。發冠不知何時被弄掉了,髒兮兮的頭髮披散而下,雜草一般。一張臉也跟蹭過煤球似的,集齊了黑白灰三種顏色,十分精彩。 客觀來說,這邋遢模樣,只需要在面前多擺一個空碗,就能以假亂真充乞丐了。 正睡得暖洋洋暈乎乎之際,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陣陣騷動。他睜開眼,探出身子好奇地看過去,只見那廂人來人往的,甚是喧囂。但因為隔得太遠,並不能看清細節。 看了半天無果,蕭明睿終於忍不住挪動了幾步,眼看著在自己睡覺的功夫裡,輪班的守衛已經換了一個人,還是個生面孔。他眼珠子一轉,溜達過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對方,好奇道:“小兄弟,那邊是在幹嗎呢?” 守衛是頭一天輪班,並不知道跟這位祖宗說話會帶來怎樣悲慘後果。故而雖然警惕地和對方保持了距離,但嘴上還是回答了問題。 “是之前打鬥中死了的人。這大熱天的放在那裡不管,都爛了。” 雖然兩方人數不多,但都是精銳,劍拔弩張之下各自損失了幾人也是常理。 蕭明睿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喧嘩的方向,眼神卻有些飄忽。仿若無心地,他問:“這是死了的,那還活著的呢?” “活著的”,指的自然是自己帶來設伏的那些精銳。 守衛聞言輕笑一聲,脫口而出道:“皇上以為,以咱們殿下的性子……會留活口嗎?” 蕭明睿聞言,雙眸霍然張大。 難怪了……騷動那麼大,原來並不是處理那幾人的屍身,而是幾百人的……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的神情恢復了之前的慵懶,惋惜地歎了口氣,道:“哎,朕花了那麼多錢請來的死士,說殺就給殺了,哎,真是個敗家弟弟……”說完他打了一個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樹根下,繼續睡覺。 死了那麼多人,他關心的卻只是自己的錢。黑衣殺手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他一眼,被對方的沒心沒肺所深深震撼了。 果然是名不虛傳的昏君啊昏君。 這麼想著,他重新轉過頭去,繼續站自己的崗。卻不曾留意到身後的人,在看似懶散的形容之下,不著痕跡地舒出一口氣來。 蕭明嗣發現自己似乎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屈指而算,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一直滴水未進的蕭明睿,果然已經跟條死魚一樣,再也撲騰不起來了。 可是,真正應該有動靜的人,卻始終沒有反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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