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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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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曦,是你啊!”程如蘭笑了笑,不改軟軟慵懶的語調,“你在這裡做什麼?上課了啊!” “沒啊!剛好經過,就要回教室了。”說歸說,還是站著不動,因為程如蘭正路起腳尖往門內張望。“老師,關爺有客人,現在不不方便。”不知道出自哪種心理,他並不想讓她看見他奶奶,特別是為了他的學費這件事。 “有人?噢,真奇怪,主任剛剛才讓李老師通知我來一趟的啊!”滿臉不解。她聳聳肩,突然慶倖地笑了,“也好,我也不愛來。” 她轉個身,還來不及跨步,就驚駭地捧住胸口,僵立在原地,發直的眼瞪著前方;他循著她的視線下移,立即忍俊不住,不過是一隻狗,他家那只神經狗。 “老師別怕,它不會咬你。”他笑著安慰,還作勢用腳尖色了一下泥巴的頭。 接下來的變化,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只平時只會狗仗人勢,遇到大型犬就夾著尾巴落跑的雜種狗,竟然全然不理會他的逗弄,前所未有的緊繃肌肉,前肢低下,後肢高聳,喉嚨發出古怪的低猶,犬齒皆露,做出攻擊的預備姿勢。 程如蘭退無可退,大眼流露恐懼,下顎微微顫抖,身他求援,“安曦,安曦……” 泥巴反常的表現使他又羞又怒,他連忙彎腰摸身地上那根狗繩,想將它拖開,一邊喝罵:“笨狗,皇太后不在,表演給誰看?”豈知泥巴反應快了一瞬,一躍而起向程如蘭撲擊,他大吃一驚,下意識抬腿踢過去,泥巴摔落在三公尺外,發出嗚嗚痛鳴。 他趨近程如蘭,忙出言撫慰:”老師沒事了,它今天吃錯骨頭,發瘋了,你沒事吧?” 程如蘭維持原本僵立的姿勢,一聲不吭,直視前方空氣,像一具櫥窗人偶。 “老師?”他再喊了一次,程如蘭仍然動不不動。 他伸長脖子,仔細凝視她,一股駭然直湧向腦門那雙黑瞳失去焦距,僵滯在眼眶裡,像蒙上一層霧,沒了靈動的光,她的胸部甚至不再起伏,如同被急凍在冰櫃裡的人。 “老師?”他不死心再喊一次,腦袋空白一片。 手指試探行戳了戳她的肩膀,被這麼一推,她仿佛失去了支撐點,直挺挺往前傾倒,來不及思考,他張臂接住了她,沒料到她毫無意識,根本無法自持,全身的體重依賴他承受,沒有心理準備的他節節後退,一個後退,一個顛簸,坐到在地,懷裡的女人跟著壓在上方。 空蕩蕩的長廊,正值上課時間,沒半個人走過,他驚愕不能自己,騰出一隻手往她身上摸去,預備扶起她,觸手是一團不可思議的柔軟,他嚇的縮手,軟馥的軀體又倒回他胸前與他緊密貼合。 “不會吧?這樣就暈了?”他慌亂得不知所措。 身後的門打開了,熟悉的烏鴉嗓刮過他的上方,“安曦,你在搞什麼鬼?還不快起來?這女人是誰?” 他很想站起來,很想好好解釋一番,但是身不由己充血的某個部位讓他不能冒險做這個動作,他吃力的回頭,對詫異得合不攏嘴的兩位目擊者求助:“有誰能幫個忙弄盆冷水來把她潑醒?她被狗嚇暈了。” 冷水應該能夠讓他的身體恢復正常吧? 他悲哀地祈禱。 第三章 當他眼皮輕鬆的睜著直視天花板,陽光溫柔的佈滿一室,頰畔還有清爽的秋風輕拂,他就知道他完了,轉頭看一眼枕邊的鬧鐘,指針告訴他直覺完全正確,他遲到了。 “奶奶——”他怒火中燒地高喊,一骨碌翻身躍到地板上,抓起椅背上的制服胡亂套上頭,火速沖進於是洗漱,拚命撫平鏡子裡東翹西扁的刺蜻頭,幾次不成功,放棄整發,將衣擺紮進褲頭,抓起書包沖到樓下廚房。 暗沉的老木桌椅旁,老人慢條斯理吃著米粥,瞟了他一眼:“小子急什麼?又不是第一天遲到。” “你知道我會遲到還不叫醒我?”邊抱怨一邊檢視今天的早餐內容。 “我遲早會死,能叫你到哪一年?把鬧鐘放遠一點,吃了虧才會學乖。” 他置若罔聞,注意力在那些陶碗裡的醬菜,哀叫:“不是吧?又是粥?來不及了,有沒有別的可以帶走的?” “饅頭。”老頭下巴示意電飯鍋的方向。 饅頭?暗地飄罵,還是抓了個白饅頭就嘴咬了一口,經過老人身邊,不忘踹了一下那只目中無人的神經狗。 老人怒舉起拐杖,“臭小子,不踢他你不舒服,給我滾回來……” 他得意的笑,不到一分鐘已經騎著破腳踏車飛馳在屋外的柏油路上,老人的斥駡和泥巴瘋狂的吠叫已經隨風遠揚,手裡的饅頭三兩下就下肚,還是覺得餓。他不算矮,暑假連個月已經拔到了一米七八,但如果長期跟著他奶奶吃那些長壽素食,他不能期盼自己有傲人的胸肌。 其實對他而言,身形清瘦問題並不算打,壞就壞在他的長相,尤其是那些眼睛,他奶奶只一次說過:“男人生這副女人眼,以後有的苦頭吃!” 他像他過世的母親,深描的雙眼皮下,眼形大如杏仁,睫毛濃密,配上不夠粗獷的嘴鼻,雄性特質蕩然無存,他好幾次得板起臉才能阻止那位以成為上流名媛為大志的班花張若芸試圖替他上粒,張若芸信心滿滿對他保證:“包你變成美型男一枚。” 他幽默感不夠,毫不考慮就把一頭柔軟層次給剪了,恒久保持參差的五分頭。為了淡化那雙眼睛的陰柔感,總是半垂著眼走路,見人僅釋出三分笑,表情不多,久而久之,真有那麼點高深莫測的味道。 “可是我還是他媽的餓。”他不禁譏諷出粗話,轉個大彎,在人煙稀少的省道行進。 群華高中位於鎮外兩公里的校外,通常在看到警衛處前,他就會提早彎進一條隱秘的山徑,騎到顛簸處才牽車步行。 深秋已降,風一波波往身上掃,腳下落葉憲章作響,草木的氣息一鑽進體內,所有的緊張便慢慢被淡化了。 他腳程比平時略快,左轉右拐不久,見到前方一從野牡丹,就是路徑中段了,不經意一瞥,樹縫間似乎有一抹白色,不太自然的搖晃,很快消失在視線死角。 他興起了好奇,扛起車子小跑追過去,開闊的四周卻一片樹海,沒有不尋常的現象。他在拐進下一個彎道,樹林間又捕捉到那片白,隔著十公分,忽隱忽現,他追上去,終於在曲折的小徑變直後,得到了答案,一個穿著白底花裙的女子在獨行,似乎也在趕路。 雖然大為錯愕,他並沒有停下腳步,前方的女子聽見了碎葉聲,戒備的回首張望,隔再遠,他都不會錯認那位女子就是程如蘭,經常容易受驚的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他頭頂冒出個大大問好。 兩人越發靠近,他心中的疑團就越滾越大。這個難以預測的女人,冷不防就失去一是,害他被班上同學嘲諷了好幾天,卻又百口莫辯。誰會相信他的描述?都說他豔福不淺。不知道他連做了三天的怪夢,夢見程如蘭昏死以後再也沒有醒過來,大家直指他是兇手,自此以後,他自動和程如蘭保持相當的距離。 他盯著她,她的眼珠比一般人淺,但此刻看上去再正常不過了。一個月前的異象難道是他的眼花?不可能?他是班上唯一一個上了高三仍保持1.2視力的奇葩。那日他近距離和她相視,她的眼瞳根本就是真空的,卻飯活人該有的神采。 他理不出個頭緒,胸口總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怪。 “安曦,不是快遲到了嗎?”程如蘭笑得勉強,試圖擺出的老師姿態掩飾不了被撞見的尷尬。 “老師,怎麼在這裡?”他答非所問,注意力放在她的高跟鞋。她纖白的小腿上都是草屑和泥巴,昨晚下過一場雨,草木中含有大量的水分,她何必挑這時段踏青?而且是在這種只有挖筍老農才會涉足的地方。 “這裡很好啊,我喜歡散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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