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一瓢飲 > |
二十一 |
|
她回過頭,才走一步便撞上了一堵堅硬的肉身,他扶住她臂膀,讓她站穩。 “今天身子好多了吧?”他口氣忽變得溫和多。 她點頭。“休息了兩天,沒事了。”他問得挺突兀。 他面色一整,“你飽讀詩書,自以為看透世情,心眼還是天真得跟女孩兒一樣,我要是你想像的好人,怎麼會碰你?護著你,讓你清清白白再嫁不是美事一樁?” 她傻了,半張著嘴不言語,半晌才答:“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他似笑非笑地逼問。 她不是沒想過這一點,她猜想,也許逼婚之舉使他心存怨氣,他再仁厚,總是堂堂男人,加上她多次惹惱他,他才會惱羞成怒,要取得代價,建立尊威,否則不必在同床多日後才行夫妻之實。她也想像過各種婚後可能性,失去清白是其中一項,但既然下定決心,不再奢望有美好的情愛降臨,那麼身子給了恩人,也不算是壞事。她雖保守,並不愚昧到癡心妄想,以為不必付出一點代價就能保全自己,起碼,他的碰觸並不令她太反感,最大的感覺反而是尷尬和窘迫,以及初嘗雲雨的驚慌失措,然而這些感受,她怎能如實向他說明?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斷定,您脾氣是大了點,但不是壞人。”她低垂著眼,即使看不見,也不敢迎視他。 他忍俊不住,捧起她的瓜子臉,“秦弱水,看不見男人的眼光,就是你最大的危險,你以為我不愛你,就不會想要你嗎?” 她一震,啞口無言。 “你看似倔強冷淡,其實心無城府,不懂世事,無意間就讓男人想一探究意,卻又防範不了男人,這是我不隨便讓你出外看戲的原因。那日我答應你的要脅,不是怕你張揚,更非想作仁人君子,是你吸引了我的好奇心,我做個順水人情罷了。劉司令雖喜撚花惹草,但更貪財,是我齊家一隻昂貴的古玩才讓他罷手的,我這麼坦白一說,你是否對自已當初的判斷力失望透了。”他等著她的反應,目不轉晴地觀察她。 她眼眶泛了一層水氣,臉龐在他手中微顫。 “你別期待有好人能護你一輩子,如你爹說的,你得靠自己,我問過診治你的大夫,你的眼睛還是有希望看得見的。這次路過揚州,你無意停下探親,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麼,你不說,我不會強迫你,但是自立根本之道,還是得複明,否則,這個世道,誰也保不了誰。”他不留情地說著,不讓她掙脫他的掌心。 “我明白了。”她幽幽的說。“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手一松,她回頭摸索到床沿,坐上床,長髮披頰,面色蒼白,膝上的雙手不明的顫著。 好半天,她終於開了口:“是,我是在逃避,因為,我父親——是我害死的。我想,或許我失明的原因,是再也不想看到自己這張臉。” 他驚異地瞠大眼,頓時說不出一句話。 人力車停在長沙市郊區一戶宅邸前,她下了車,不等小鵑扶持,蹲在圍牆角便幹嘔起來,除了水,空泛的胃根本沒有東西,她明智的半天未進食,躲去了暈車毛病引發的嘔吐。 齊雪生二話不說,直接抱起她走進碩大門牌上書寫著“齊園”二字的宅院裡。 齊園占地很廣,不輸蘇州城裡的齊宅,但一進門就感受到了蕭條之氣。並非園子裡草木不生,或門面破敗,宅子各處是修繕過的,有些門楣窗櫺還是簇新的,花木掩映有致,大堂裡的桌椅也沒灰塵覆蓋,就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清冷,在四下盤桓著。 從一進門開始,迎接齊雪生一行人的只有管家、家僕和廚子三人,再沒半個人影,看著齊雪生懷裡的秦弱水,彼此面面相覷,卻都不問一句,訓練有素的將主子引進後院一處已打掃乾淨的廂房。 “送點水來,讓太太梳洗。”齊雪生將秦弱水安置在床上,吩咐了一句。 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知道他新娶了二房,急忙退出準備。 秦弱水撐起虛脫的身子,疑惑地問:“這不是旅館?” “不是。”齊雪生對小鵑道:“和廚子說一聲,晚飯弄得清淡點。” 小鵑帶上門後,他脫下外衣,倒了杯茶,遞在她手心。 “這是齊家在長沙的老宅,我十五歲時,才舉家遷至蘇州。這裡除了幾個下人,就是空的,我每半年都會回來一次,看看宅子和齊家附近的田產。” 她微訝,原以為他從南京轉往長沙是為洽公,沒想到是回老宅探看。 “可惜我看不見,這裡不知道生成什麼模樣,有沒有池子?” 他笑笑。“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這裡沒有池子,你若亂闖頂多撞了柱子或滾下臺階,沒有落水之虞。” 她訥訥道:“對不起,老是給您添麻煩。”她喝了口茶,遞回杯子。“我不習慣長途跋涉,老是暈車,您別惱,我休息一晚就好。” “最好是這樣。”他就著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瞅著她。“你這一趟出門精神好的日子沒多少,我想碰你還找不到好時辰呢!” 她聽罷一呆,連想到這些出門在外的日子,她昏昏沉沉居多,他幾乎與她分房而眠,只命小鵑陪寢,想來是怕同床共枕,他若起意求歡,會干擾到她恢復體力,但是——他不必這麼直言不諱吧! 一股血氣直沖兩腮,她想翻身下床,沒估量好離地尺寸,直朝前摔,他及時接住她,執起她的臉道:“怎麼樣?兩句話就讓你精神好多了,可以下床走動了吧?” “舅爺——”她羞惱地喊。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