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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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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他發問,她又接著解釋,“我大哥長我三歲,自小天資聰穎,我今日所有的學識皆賴他當初十數載的教導。可是那一年他上京應考,殿試之後不說一甲三元,竟連三甲都未擠進!回家後他性情大變,原本爽朗不拘的一個人,卻變得終日沉默少言、鬱鬱寡歡。” 言及於此,她又忍不住潸然落淚,“我不相信是大哥才疏學淺,但爹爹為保家寧、避免惹禍,卻寧願說是學識不足,怨不得任何人!我那時年少氣盛,一天夜裡,帶了身邊的小丫頭匆匆離家,扮男裝來邑州參加第二年的恩科…… “也許是天佑,那次兩位主考皆是清正無私的名臣,我金榜得中,又被先帝破例提拔,特賜為上書房行走。隨後我曾派人暗中調查,果然上兩任的主考利慾薰心,前三甲進士竟無一人沒向他們行賄的……”越說到後面,她的語氣卻越淡然了。 說罷,她起身又踱至窗邊,看著沉沉夜色,再也不置一詞。 屋內點了一盞燈,微弱的光亮僅能照及床沿。 洛廷軒撫著額坐在床邊。 沈湛在她面前緩緩踱步,“惟今之計……你想去看陸撫台,最妥當且可行的辦法,”他停住,目光望定她,“恐怕只有再向皇上討差使下江南!江西、江蘇、安徽和福建這四省皆與浙江相鄰,隨便擇一皆可。只要你能離開邑州,就可以便宜行事。” 他思索下一步的計畫,說了一大通。 豈料她聽了卻不見欣喜,只茫然地搖了搖頭,“先別說了,我現在心亂如麻。” “紫瓊——”沈湛心疼地靠過去摟住她,柔聲允諾道:“好,一切有我幫你設法,再給我幾日的時間,我一定陪你回杭州。” 她心中卻只惦念著爹爹的病,對他的承諾置若罔聞。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神志陷入一片昏茫之中,任由沈湛抱到了床上。然後他也脫靴上床,擁著嬌軀輕輕撫拍她的背,像在哄一個孩子。 一夜過去。 快至五更,天色猶暗,臥寢的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小菱睡眼惺忪地定進來,一手托燈,一手不停地捂著小嘴打哈欠,還不忘如往常一般地嘟囔著,“相爺,相爺……快醒來,該起身上朝啦!” “誰?”黑暗的床榻上卻傳出一個陌生的嗓音。 且是男子的! 她嚇得雙手一哆嗦,戰戰兢兢地提起燈,湊到床前一看—— 媽呀,驚得她連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相爺——哦不,她家小姐怎麼會倚在沈少爺的懷中熟睡?! 眼看著吃驚的小丫頭張嘴就要大叫,沈湛忙向她擺擺手,示意稍安勿躁。 小菱勉強冷靜下來,用極微弱的聲音結結巴巴的哀嚎,“這這這這這……” 她“這”了半天,也這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湛剛想開口安撫她,洛廷軒卻忽然驚醒過來。 她一時忘了眼下的處境,睜開眼便急道:“小菱,快服侍我更衣……”話未說完,雙手撐身想起來,才猛然發現身邊的異狀,回首恰與身邊人的雙眸相對,不由得兩頰一燙。 “相、相爺……”小菱有些遲疑,不知自己是不是該先避開。 回過神,她急忙下床著履,“快、快,不可誤了早朝的時辰!” “哦!”小丫頭猶有些彆扭地應聲,她一邊試著不去在乎屋裡多了一個男人的事實,一邊忍不住嘟囔,“對了,相爺,拾轎子的季平昨晚回來後就鬧肚子疼,今早我已經讓何大元的小兒子頂上,不過那小子身板有些單薄,我怕到時轎子會抬得欠穩當……” 她正嘀嘀咕咕地說著,沈湛的心中卻突然生出一計。 將小姐的官服打點好,小菱打開門,“相爺,走吧。” “不行,從今日起你別去上早朝了!”他攔在她們前面。 “為什麼呀?”小菱還在為方才的事在心裡犯嘀咕,“沈少爺,你可不要害我們家相爺。” 沈湛失笑,“小丫頭,你放心,我就算害我自己,也絕不會害她的。” 洛廷軒聞言心頭不禁一暖,隨之閃過一道靈光,脫口問道:“你是想讓我裝病?” “沒錯。”他頷首道,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右相府。 洛廷軒正在自己的書房中踱步。 外面正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她的心境似乎也隨之越來越煩躁。 “相爺,宮裡來人了!”門房急切地跑進來通報。 “太好了!”管家老莫踏進來,搶先問道;“來的是滿祿小公公還是安公公?” 門房想了一想,“是安公公,他還帶來了一位太醫。” 安公公是宮內的總管太監,平日鮮少離宮,此番來相府自然是奉了皇命。 洛廷軒松了一口氣,頓住腳步吩咐,“老莫,你去把他們迎進來,帶到我房裡。”說罷,她從書房的另一頭避出,穿過花園小徑,快步走向內室。 待老莫領著安公公和太醫吳清源來到臥寢時,便已看到右相大人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似已睡去。床前侍立兩個小丫頭,一個端著半碗猶有殘熱的湯藥,另一個則在細心地掖緊被角。 安公公走進來便問:“給洛相喝的是什麼?” 那端藥碗的小丫頭細聲細氣地回答,“丹蒼熬的湯,配上烏梅和甘草,清熱敗火。” 他轉向管家,“洛相病況如何,先前找大夫看過了嗎?” 老莫歎息回道:“唉,相爺也不知怎麼了?突然之間就……終日昏昏沉沉,四肢無力。” “這可麻煩了。”安公公皺起眉。 聖上登大寶未久,這位洛相雖年紀輕輕,但可是主子爺跟前最受寵的人,他真要臥病不起、耽誤了朝政,皇上怪罪下來,那可得殃及池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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