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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他轉身對太醫道:“吳大人,你快替洛相把把脈,查清病因早早治癒,皇上那邊還等著右相大人去商討賦稅調息的事呐。”

  吳清源答應一聲,便走至床榻邊,兩個小丫頭退讓一邊,他把脈了半啦,沉聲回答,“從脈象看並無異常。”

  “是嗎?”安公公不大相信。

  “沒異常,人怎麼會病倒?”

  太醫亦是心中納悶,“回公公,凡人有疾,脈象中自可盡顯其形。但右相大人此時的脈象不沉不浮、不疾不徐、不洪不細,和緩平穩得很,故下官一時倒也辨不出所為何由。”

  安公公接口道;“這就怪了。”

  老莫怕再說下去會出紕漏,只得斗膽插嘴,“老奴在猜想,會不會是我家相爺前些日子下江南時給累著了?”

  安公公也不怪罪他,反而頷首應道:“也有這個可能。”他小小吐了口氣,又說:“這樣吧,皇上吩咐了,讓吳大人留下來好好替洛相診治,我得回宮伺候皇上,就不在這兒多耽擱了。”

  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老莫大喜,忙恭送安公公出府。

  臥寢之內。

  安公公離去後,不出半盞茶的時間,洛廷軒忽然從床上一骨碌坐起身來,這可把太醫嚇了一大跳。

  “這……”他驚得瞠目結舌。

  洛廷軒掀被下床著履,隨後苦笑道:“吳大人,別來無恙?令郎如今可有用心研習?”

  吳清源回過神來,怔怔地回答,“哦哦……多賴右相大人當初費心,如今小犬收心多矣。”

  這話說來又有一段淵源。

  太醫吳清源年已五旬,家中惟有一個獨子,那孩子的玩樂心頗重,到了該正經讀書的年紀,請了幾位西席都調教不好。機緣巧合之下,請到當時從上書房行走被眨官的洛廷軒為師,雖然只教了百日,但那小兒此後果真收斂了心性,用功讀書,他因此事一直對這位右相心存感激。

  見到太醫吃驚的表情,她苦笑之意更甚,退後一步,低頭拱手請求,“還望吳大人莫見怪,廷軒此舉實足有事相求。”

  吳清源嚇得趕忙阻攔,“微臣豈敢受右相大禮?”

  豈料他話音剛落,洛廷軒竟一掀袍擺,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

  “萬望吳大人一定要成全!”她的言語錚錚,目中亦閃出淚光。

  太醫不過是正八品的小官,吳清源當場嚇得雙腿都發軟了,驚駭得癱坐在身後的檀木椅上,一手向前,指端發顫,“右,右相大人這是何故?太折煞微臣……”

  這時內室走出來一人,面容俊美,風流倜儻,他不覺更加詫異。

  沈湛心疼地扶起她,“廷軒,你是相爺身分,怎麼好跪臣僚,話傳出去,可是會引人議論的,快起來吧!”

  “右、右相大人……”吳清源這才陡然醒轉,忙滑下椅子地跪倒在地。“下官該死,右相大人若有何差遣,下官豈敢不遵!”

  洛廷軒歎了口氣,“吳大人,你也起來吧。”

  待他站起,她向身旁一指,緩緩地介紹道:“這位是我的義兄。吳大人也是知道的,我自幼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姐妹,孤伶一人,但卻多虧了我義父的養育之恩。”

  他戰戰兢兢地一點頭,“是,下官明白了。”

  她神情哀傷的又說:“我義兄前幾日剛從南邊快馬趕來報訊,我義父病重,他老人家待我如親兒,倘若我不能去見他一面,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說到這裡,雖是演戲,但她觸動真情,止不住又是潸然淚下,“教我還有何面目存活子這天地之間呢?”

  吳清源看著眼前的這位右相大人,卻不由得怔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右相永遠都是從容而淡雅的,對人對事,鮮少有如今這樣動情的景象。

  他的心被打動了,但仍謹慎地探問:“……那右相大人的意思是?”

  沈湛代她請求,“吳大人精通醫理,恐怕早已知道廷軒這個病不過是裝的。”他頓了一頓,邊觀察太醫的神色,邊接著說:“如今廷軒自然是急著想去見我爹一面。只是朝廷體制嚴苛,眼下皇上又離不開廷軒,若呈明緣由,多半是要奪情不准的,所以我們兄弟倆一思索,只得行這下策——託病。”

  吳清源想了想,一咬牙,又跪下道:“下官明白了,此事但憑右相大人差遣,下官全依就是了!”

  南書房中,逸帝剛批閱完十數份各地呈報上來的奏摺。

  小太監滿祿進來通報,“皇上,太醫吳清源從右相府回來了。”

  逸帝忙放下手中的朱筆,“快讓他進來。”

  豈料太醫進來竟是一副灰頭土臉、戰戰兢兢的模樣,他俊拔的眉宇一皺,不耐煩地沉聲問;“吳清源,你給洛相診過脈了?他的病況如何?”

  “皇、皇上……”他嚇得跪伏在禦案前,“臣無能……洛相他——”

  “他怎麼了?”逸帝急得立起身。

  “洛相病勢沉重,臣、臣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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