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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豈料洛廷軒竟有些性急地打斷他,“你方才可又曾提到浙江巡撫?”

  “陸大人?”沈頤一怔,繼而點頭,“是,我方才隨口提及了。”他在心裡疑惑,難道這位年輕的宰相大人和那位為人淡漠的陸巡撫有過交情?

  洛廷軒又急道:“你見到那位巡撫大人時,他……他可好?”

  沈頤見他問完這句話,目光中增添了一絲不安和沉鬱;心理的疑雲更甚。“呃……洛相若是問他的氣色嘛,倒還不錯,在下見到他時,陸大人步履穩健、談吐有度,應是沒有什麼大礙。”

  “如此,我就放心了。”洛廷軒捧起了案邊的一杯茶,嘴角扯起淡淡一笑,神色已恢復如常。

  沈頤雖疑心,卻也不敢多問,忽然想起了那位已高中狀元的穆占春,“洛相,在下可否向你打聽一個人,他原是我的老朋友——”

  洛廷軒聞百含笑,“怎麼,他也在邑州為官?若是同殿為臣的,我皆可以告訴你。”

  沈頤點點頭,“他是承安元年的新科狀元。”

  洛廷軒聞言微微吃了一驚,“原來沈公子和占春是朋友。”他放下茶碗,面色已恢復平靜,只淡淡地道:“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他在半個月前已被貶去做翰林院修撰,那是個從六品的閒職。誰想得到幾壺酒,竟惹得龍顏大怒……他這個跟頭摔得也算重了。”

  “他犯了什麼錯?”沈頤大吃一驚,俊朗的眉宇皺起。

  洛廷軒看了他一眼,起身踱至窗邊,望著窗外的天空,“他犯的不算大錯,卻又算大錯。”頓了一頓,“皇上本愛他的才氣,但他實不該恃才狂放啊!當今天子初登大位,求的是兢業修持之臣,他卻以醉顏侍君,又焉有不獲罪之理?”

  沈頤聽明白了,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如此,便再無補救之法了嗎?”

  “不然。”洛廷軒轉過身來,“皇上只是一時之氣罷了,待過幾個月,必會重新提拔他上來。我以為,讓他摔這麼一個跟頭,挫挫他的銳氣,對他今後的仕途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如此解釋,沈頤便放心了。

  這時,忽然有衙役沖進來跪報,從都城快馬來使,說是逸帝圍獵之時不慎從馬上摔下,腳踝受了傷,下旨要右相大人儘快回邑州。

  洛廷軒一聽,難得皺起了眉。

  聖旨既然已來,他不得下即刻趕回,但如此一來,兩江三省這筆爛賬便下得不暫時擱下了。徹底查清,來個一鍋端,無異子翻江倒海,非上善之策,但若任其愈擱愈爛,卻也絕不可行。

  他正思慮,外面又有衙役來報,“沈二少爺,你要的賬冊已經送來了,是大少爺親自送來的。”

  好,這本要命的東西終於可以脫手了!沈頤精神一抖,自顧走出房外等待。

  等他和大哥一起步入門口,三個人中卻有兩個徹底怔住了。

  “你?!”沈湛和屋內堂堂的當朝右相都以極驚詫的眼神注視著對方,並異口同聲地低嚷。

  沈頤觀察兩人神色,不禁感到奇怪,“大哥,你跟洛相已經認得?”

  “洛相? ”沈湛回過神來,臉色隨即變得有些難看。

  此時洛廷軒已恢復了從容的姿態,從沈湛手中接過賬冊,淡淡地道;“公子莫見怪,只是一時看著面熟,我來蘇州也已有兩日,想必在街市偶有遇上也不一定。”說罷,就轉身走回座位,垂眼細細地看起賬冊來,只是那一雙白膩如女子的手卻似在微微發抖。

  他的神態異常,沈湛也沒好到哪裡去。

  好一個洛相!他的目光死盯著面前那個人,卻在心裡苦笑。真是打破他的腦袋,他也絕想不到這個人的身份居然會是當朝的右相大人!可歎昨日他倆還——

  室內一時靜極。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後,待洛廷軒闔上賬冊,面色已變得十分嚴肅,“這事不能再拖了,我要即刻回邑州,把這賬冊面呈皇上。”

  “現在就要走了嗎?”沈湛忽然冷冷地插嘴。

  “聽到他的聲音,洛廷軒俊雅無比的臉上竟又浮現一絲蒼白,不得不抬眼看他,卻又像不願意再讓他的身影落入自己的眼簾中迅速調開視線。“是……旨意緊急,本官、本官絕不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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