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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什麼?花、花、花酒

  流火雖然在家粗野慣了,可也知道“喝花酒”是什麼意思。

  她嚇得小臉一紅,垂下眼,結結巴巴地道:“二少爺,喝、喝花……花……是男人的事——”

  沈頤笑眯眯地打斷她:“所以我才讓你扮男裝嘛。”

  “可是——”流火不高興地想躲進屋去。

  老娘要是知道她跟著少東家去那種地方喝花酒,非打斷她的腿不可!

  “沒什麼可是的!”沈頤卻一把拉過她,拖著彆扭的小丫頭步下階,“賣身契你也簽了,眼下就是我的丫頭,得照著規矩來,懂嗎?”

  他帶著她同乘一輛馬車。

  可憐流火坐在車廂裡,脊樑挺得筆直,跟背後的木板之間貼得連條縫兒都沒有。沈頤原本顧自從暗格裡取了本書看,無意間抬眼,見自己新收的小丫頭戰戰兢兢的模樣,不禁失笑。

  “流火,你坐過來一點——”他朝她抬招手,“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麼?”

  “我、我不要去喝花酒!”流火仍在羞惱。

  “原來是為這個。”沈頤把書往身邊隨手一擱,靠著身後的軟墊舒舒服服地半躺了下來,“你以為這趟差使我很想去嗎?實話告訴你,我也沒有辦法——”

  “不想去就不去唄,這有什麼難的?”流火不明白。

  沈頤笑了,又撐身坐起來,“所以說你只是個小丫頭。”他無可奈何地笑著搖搖頭,“我是個生意人,做買賣就得有應酬。”見她仍不明白,便乾脆解釋得更詳細:“芷記商號,你聽說過嗎?這次他們的三東家特地南下,想跟我們沈家合作幾筆大買賣。那人呢,有個毛病,最喜歡擺闊,他來到蘇州界面上,本該是我做東款待,可他非要在醉香樓擺花酒來請我。不過做生意的誠心他倒是有的,所以我也只好按他的章法來下棋,不然你說我該怎麼辦?”

  流火用力想了想,嘟囔道:“真是麻煩!是他大老遠跑來的,幹嘛要順著他的心意呀?唉,要我說——得了得了!”她不耐煩地一揮手,“乾脆大家散夥,各自滾蛋!”

  沈頤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個直脾氣的小丫頭!

  又過了不久,醉香樓到了。

  只見車夫停得不好,原本馳得極穩的馬車輾上了路邊的一塊石頭,車廂一震,猛的往一邊傾斜,流火坐不穩,冷不防向前,然後……

  她的唇就這麼貼在沈頤的臉上!好死不死偏偏車夫又拉開了簾子,大聲嚷嚷:“二少爺——”見到車內的這一幕,他猛的瞪大眼,舌頭活像被切掉一半,剩下的話便吱吱唔唔起來:“到、到……醉香樓到了。”

  第四章

  流火羞得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但沈頤卻泰然自若,拉著她施施然地步上樓去。

  二樓的雅座裡已備下了一桌上等的酒席,陸八珍,海八珍,全是醉香樓裡的招牌菜。不過這醉香樓雖在蘇州接口上,卻非沈家所有。芷記的那位三東家想設宴擺闊,當然也不是笨蛋。

  倘若去了沈家名下的那幾大酒樓,那場面他還怎麼撐得起來?

  “沈老弟,你可算來了——”原本坐在上首的一位衣著華麗但略顯福態的中年男子,見門外來人,連忙起身拱手相迎。其它人自然也跟著他一起迎過去。

  沈頤掃視一眼,雅座裡已來了七八位客人,全是本地有名的富商,遂淡淡一笑,對當先那人道:“唐老闆,別來無恙。”

  “來,閒話少說,我們先入座喝酒!酒過三巡,大家再開口暢談,怎麼樣?”芷記的三東家姓唐名福河,他熱絡地拉過沈頤就往裡走,並且一指臨窗那座位,豪邁地道:“沈老弟,這次雖是我設宴請客,到底是在你們蘇州的地盤上,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嘛,哈哈,這上首的位子該你坐!”

  “這話嚴重了。”沈頤笑著一擺手,“你遠道而來,這上座自然是留給你的。”

  “好,老弟既然這般客氣,我也就不推託了!”唐福河是個粗率、不拘小節的人,當下也就逕自不客氣地在臨窗的首座上坐了下去。

  待眾人紛紛落座,他又喚來醉香樓的掌櫃,附在他耳邊低低地吩咐了幾句,老掌櫃退下後,須臾便有十多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頭推門而入。

  席間的諸人聞聲轉頭一望,皆心照不宣地咧嘴一笑,唯獨沈頤微微地皺起眉。

  所謂粉頭便是指妓女。她們進來後,依照陪花酒的慣例,便像展開扇子一般,一個接著一個,依次嬌滴滴地偎入了諸人的懷裡。唐福河滿意地眯起眼,然後輕輕一擊掌,其中兩個容貌最美麗、體態最輕盈婀娜的便來到他身邊。

  他卻一指沈頤,“去,陪陪我的沈老弟。”

  那兩個粉頭喜不自勝,能陪沈家的二少爺,倒貼錢她們都願意!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沈頤俊美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意,伸手擋住她們投懷送抱的架勢,不冷不熱地道:“不必了,這兩位……唐老闆自己留著消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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