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橡果 > 七月流火 > |
| 十 |
|
|
|
好端端的,家裡可別給那種不乾不淨的東西紮了根! 「我、我那也是心疼他。」老人家被大兒子一數落,不高興了,「再說,他跑到我夢裡來直喊『娘』,摧我的心肝哦,可憐他早早就去了,眼下一個小要求,我能不管嗎?」 「二弟要還活著,您當然不捨得不管,可他明明都已經——哎喲!」沈老爺話沒說完就痛得叫了出來。原來大夫人和二夫人一左一右,正好每人揪住夫君的一隻耳朵。 二夫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少再添亂了,娘說什麼都是對的。」 「好好,阿君,你先放開手——」沈老爺只得討饒。對這兩個嬌妻兼悍妻,他可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一幕情景看得旁邊原本埋頭吃點心的三小姐玉瓏笑了出來。 哈哈,老爹太沒用了!看他以後還能在她面前樹什麼威嚴? 正在這時,兩個小丫頭推推搡搡地走進來,一看到玉瓏不啻看到救星,其中一個穿粉綠色衣裳的小丫頭壓低聲喊:「小姐,小姐,不好啦!她們打起來了——」 玉瓏正夾了一筷「千絲萬縷」,抬眼瞅到她們,漫不經心地道:「什麼事,放大聲音說嘛。」 另一個穿杏黃色衣裳的小丫頭就揚聲嚷出來:「砒霜端了一盅冰鎮酸梅湯去小姐房裡,半道上卻被鶴頂紅竄出來一撞,湯全灑了,砒霜怕小姐罵她,就和鶴頂紅吵起來,我和孔雀膽勸都不聽,結果越吵越凶,兩個人已經打起來了……」 「混賬!」玉瓏氣得拍桌而起。 這些「毒」丫頭真是越來越欠調教了! 粉綠衣裳的「孔雀膽」嚇得倒退一大步,「都怪斷腸草,她們一吵起來的時候我就說要找小姐,可她說能勸開的。」 杏黃色的「斷腸草」氣哼哼地道:「你當時還不是沒挪動腳步?」 「孔雀膽」反駁:「那都是你說你能勸開她們的!」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廳裡的其它人俱聽得瞠目結舌。 惟有二夫人知道自己這個小女兒的脾性。她天性頑皮古怪,討厭女孩家的玩意兒,卻喜歡鑽研各種同她一樣古怪的東西。最近迷上了藥物,尤其是幾樣出了名的劇毒之物。可憐她身邊的幾個丫頭都因此被冠了名:一個叫「砒霜」,一個叫「鶴頂紅」,一個叫「孔雀膽」,另一個叫「斷腸草」,還有一個胖胖的更慘,原先叫「胖丫」,現在改名叫「肉蓯蓉」。 那些古怪而詭異的話,也只有她們幾個彼此之間才聽得懂。 當下玉瓏生氣地說:「走,我現在就回去瞧瞧她們打架。」 哪知她話音剛落,更麻煩的事發生了—— 老夫人驚疑地看了看那兩個帶「毒」的小丫頭,繼而發出一聲類似蚊蟲被拍死前發出的微弱聲響,不負眾望地再度暈死過去,飯廳內立時又亂成一團。 「娘——娘——」沈老爺嚇得把碗筷都掃到了地上,沖過去就摟住老娘哀叫起來。 真正作孽喲,怎麼說暈又暈了呢? 大夫人和二夫人卻都拿目光對準玉瓏,嚇得她又是縮肩又是吐舌頭,滿面愧疚地看了看又輕易暈倒的奶奶,再然後,趁大娘和娘親一個不注意,就溜之大吉了。 「小姐,我們現在是要去看砒霜和鶴頂紅打架,還是躲出去?」孔雀膽和斷腸草緊跟著她們的主子跑了出來。 玉瓏跑了一段路,氣喘吁吁地停下來,「不看了不看了,你們倆回去告訴她們,要是等我回去看到她們還在打,就罰每人在臉上畫一個烏龜,三天不准洗掉。我現在還是去二哥那裡避避好了。」沈頤三兩下就寫好了契約,遞到流火手裡,笑眯眯地道:「你在後邊直接摁個手印就成。我們做買賣的就喜歡立個憑證,將來有了閃失也好憑此說話。」 流火看也不看那契約,右手往前一伸,「我要筆。」 沈頤感到頗驚訝,他原本是想拿紅印泥給她摁手印的,挑眉道:「怎麼,你還會寫字?」這倒難得。 流火正滿心不痛快,一揚腦袋,「哼,這有什麼希奇?」她小時候曾經扒窗臺偷瞧過夫子教學。 沈頤拿筆給她,見她慢吞吞、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姓名。「孟、流、火。」他接過來,細細地辨著讀,「我曾聽小姑姑說過,新娘家姓孟,原來你叫流火。」 不過這區區三個字就不敢恭維啦,真醜,跟初學小童不分軒輊。 流火站起來,扶著桌角甩甩腿,終於舒坦多了。「賣身契我已經簽了,你得保證絕不拆穿我的身份。」她目光炯炯地看著少東家,倘若他不答應,她就立刻把契約搶過來撕毀! 「這個當然。」沈頤隨手把契約塞進案上的一本書裡。 「還有——」流火豎起一根手指,倒顯得頗為倨傲,「你現在得讓我出門一趟,我有要緊事要辦。」她得趕去鄰鎮找娘和二姐,告訴她們這個不壞不好的消息,起碼,不用離鄉背井總是好的。 沈頤笑看了她一眼,故意端起東家的架子,「你既然已經簽了契約,往後絕不許再『你啊我』的亂稱呼,從此刻起,你應該規規矩矩地叫我一聲『二少爺』。」 真麻煩!流火不情不願地喚了一聲。 沈頤滿意地頜首,才又道:「依府上的規矩,丫頭僕婦是不得擅自請假外出的,再者,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借機逃跑?」 「我發誓,我絕不會逃走!」 「我不相信。」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