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心寵 > 太子是路人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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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步履無聲,大概因為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身子也顯得格外輕飄飄的。 令狐南正在處理公務,如山的案卷堆了滿桌,足足高他一頭,幾乎要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一般。 深鎖的眉心彷佛遇到棘手的事,俊顏從未如此憔悴,與她在棠州認識的那個令狐南截然不同。 那時的他,明朗、逍遙、快樂,何曾有過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 楊元敏一陣疼惜。她就料到,自己只要見著他的面,一定會心軟……所以,她害怕見到他。 令狐南讀完一本奏摺,抬眼之間,忽然發現蕭冀遠站在面前,不禁慍道:“不是叫你到外面守著嗎?她……” 話語忽然凝噎,因為,他猛地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她。 楊元敏一動不動,寂靜無聲,這一刻,迎上他的目光,幾乎要讓她窒息了。 蕭冀遠挪步退下,示意隨行太監將門掩好,書房裡的光線立刻暗了下來,夕陽被擋在外面。 “來了怎麼也不叫我一聲呢?”令狐南露出她熟悉的微笑,丟開手中奏摺,看似徐緩實則迫切地踱到她面前,“到了多久了?” 她咬著唇,告訴自己千萬不要露餡,然而,淚花卻不聽話地蓄滿眼眶。 “你的病好些了嗎?”他伸出大掌,捧住她一張微顫的小臉,“那些茯苓霜,有天天吃嗎?” 她凝眸,霎時明白了他的話。 原來,他一直關心她的病情,每日進補的茯苓霜,便是他送來的……虧了他遠在京中,政務繁忙,還不遠萬里送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楊元敏再也忍不住,啜泣起來。 “還在生我的氣嗎?”令狐南亦難以自持,一把將她擁進懷中,“元敏,我該怎樣對你解釋,才肯原諒我……” 他還不懂嗎?其實無須解釋,只是相遇太遲。 “怪我沒在病床前陪你嗎?”他見她不回答,千方百計追問道:“那時候,我明白自己無論說什麼,你都不會聽的,說不定還會加重病情。只有暫時離開,等你平靜些了,再回頭求你——” 她該承認,他是猜對了。此刻,小別重逢,不用他求,只一個擁抱,她便要融化了…… “餓了沒有?我已經命人準備藥膳,待會兒一起吃。”他扶著她的肩,上下打量,“元敏,你瘦了許多,怎麼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呢?” 見著了他,聽他說了這一番話,她還會有血色嗎? 楊元敏怔怔地將他推開,立到窗前,一陣悵然。 “我明白了……”她忽然喃喃道。 “什麼?”令狐南不解。 “這宮裡哪兒不對勁。” “不對勁?” “這裡……沒有樹。”難怪她感到不像人住的地方,棠州是江南之境,哪家庭院不是綠樹成蔭?毫無濃翠點綴,怎能教人心曠神怡? “對啊,宮裡是不許種樹的。”令狐南笑答,“怕刺客藏身。” 呵,原來如此……難怪她直覺抗拒入宮廷,原來,這裡如此危險,人心處處戒備,沒有一點兒安全愜意。 她若做了太子的側室,將來便要陪他過這擔驚受怕的日子,她……真的敢嗎? 如此想著,隨手撫摸身旁窗幔,暗自嗟歎,忽然覺得這窗幔有些眼熟,若有所思。 “這幔子,是你親手繡的,還記得嗎?”令狐南哪裡知道她心中輾轉萬千,還只當她認出了舊物,“裡面還有好多你的手藝,我這東宮,只要是刺繡,便離不了你。” 他牽著她的手,彷佛要帶她慢慢回憶一般,徐步參觀,果然,大到簾帳屏風,小到杯墊手帕,皆是她一針一線描出的花色,絢彩繽紛。 看見他如獻寶似的微笑,她卻越發心情凝重,滿嘴苦澀。 “我記得,還繡過一樣東西,應該在太子殿下的寢宮吧。”她忽然道。 “哦?”令狐南想了想,隨後又笑,“實在太多了,我一時忘了也可以原諒吧?改日我叫太監做個目錄出來,罰我背十遍。” “那是殿下大婚之日,我繡的龍鳳被……”她抬眸,殘酷地看著他,“我一直覺得龍鳳圖案俗氣,曾經也想過進貢些特別的,但最終還是不能免俗。因為,大婚之喜,本就該那般,越俗越吉利,只怕壞了意頭,毀了殿下的幸福。” 他愣住,沒料到她突發此言。 的確,有些話是該說清楚,一味回避,營造虛假的夢境,現實如冰冷刀刃,遲早會將人刺醒。 “殿下與狄國公主結親,不過三年光景,”楊元敏哽咽道:“為何就轉而對另一個女子甜言蜜語?都說男人天性薄涼,我從前只是不信,現在倒算見識了。” 她從哪裡學來這套刻薄的挖苦?只是,此刻,不刻薄不行。 她自認無德無能,無才無貌,憑什麼能得到他的青睞?若說棠州一番相處讓他輕鬆愜意,猶如品嘗餐後小菜,動了娶她的念頭……可終究不能長久啊。 未來後宮佳麗三千,她靦腆膽怯,又無家勢背景,拿什麼去跟別人爭呢? 莊漣漪那樣的女子都得不到他三年的垂愛,她就不怕他移情? 齊大非偶……齊大非偶……千古名言。 令狐南彷佛完全明白她這萬千心思,力臂一張,密密合合貼緊她的身體,柔唇就觸碰在耳邊,低語道:“元敏,不要擔心,我真的只喜歡你一個而已——” 他該怎樣對她解釋,與狄國無可奈何的聯姻,他與莊漣漪三年相敬如冰,連手都沒碰過…… 她會相信嗎?她會覺得是為了騙她而編的奇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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