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心寵 > 太子是路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令狐南只覺得有什麼把胸膛填得滿滿的,像一把火澆了熱油般,熊熊燃燒,整個人要炸開似的。

  “是,我是欺騙了你,”他口吻深沉問道:“但罪不至此吧?元敏,我待你如何,是否真心,難道你沒有感覺嗎?”

  她沒有感覺嗎?不……就是因為太有感覺,知道他如此愛她……所以,她更不能就此沉淪,否則,此生必受煉獄之苦……

  “請太子收回成命吧——”她仍是那句,深深一拜,眼淚一顆顆落在裙間。

  她知道,他此刻一定是怒極了、悔極了,亦傷心極了……然而,唯有快刀斬亂麻,才是兩人最好的歸宿。

  四周霎時安靜了下來,她聽見樹上傳來無名鳥兒的啾啾聲,桂花的香氣那樣濃烈,讓她一陣眩暈……

  §第七章

  她生了很重很重的一場病,從小到大,不曾如此。

  娘親去世的時候,她沒有病;亦誠棄婚的時候,她沒有病;可是,現在,她卻病了……

  心像被掏空了一塊,假如上蒼從來不讓她與令狐南相遇,不讓她產生一輩子可以依靠的幻覺,或許,就不會這般脆弱。

  給了她,卻在幸福的頂端奪了去,才是最最殘忍的……

  楊元敏從沒感到像此刻這樣遍體鱗傷,彷佛從高高的懸崖上摔了下來,生死一線的邊緣。

  據說,那天她昏倒以後,令狐南把她抱回了綠柳堡,在她病榻前守候了好久好久,直至確定她病情無虞,這才離開。

  他沒有等到她醒轉,便回京城去了——或許,是無法面對她吧?又或者,害怕她看見他生氣?

  總之,他走了,沒有像她之前以為的那樣死纏爛打……呵,也對,她這樣一個平凡到極點的女子,哪至於讓太子殿下死纏爛打?

  她的病斷斷續續,一直拖了兩個月,年關將至的時候才勉強能下床行走。

  有一種預感,她與他之間,不會就這樣輕易結束。

  果然,這一天,王知州來了。

  父親傳她到前廳見客,除非發生了天大的難事,否則父親斷不會喚病弱的她出面應酬。

  楊元敏換上體面衣衫,帶著病容前去拜見王知州。他淺笑盈盈,從那眼神中,她知道他肯定有特殊來意。

  據說,如今整個齊朝上下都在議論她與太子的關係,王知州待她的態度,自然不同了,有種曖昧的恭敬。

  “元敏啊,年關將至,”楊老爺對女兒交代,“每年這時候,咱們棠州都要給朝廷納貢,綠柳堡也自是要出力的。”

  “我聽姊夫們說,今年的貢品已經準備好了。”楊元敏答道:“只是女兒大病一場,太子要的刺繡怕是趕不及了。”

  “那個不礙事!”王知州連忙搖了搖手,“上面傳話下來,說楊三小姐病了,繡品可找別人代勞。”

  上面?誰?太子嗎?他遠在京城,還有在關心她的近況?

  楊元敏不由得眼圈微微紅了。

  “本官聽楊堡主說,這綠柳堡未來的掌事之位是打算交給三小姐了。”王知州忽然道:“所以嘛……”

  他頓了一頓,楊元敏便有不祥預感。

  “還得請三小姐隨本官赴京城一趟。”

  “什麼?”她咬了下唇,“好端端的,民女去京城何用?”

  “往年都是貴堡的大姑爺隨本官前往京城,運送料理這些貢品,畢竟其中種類名目繁多,本官公務纏身,怕是不好對禮部一一交代清楚,”王知州支吾道:“既然三小姐是未來掌事者,這個重任自然是要交到三小姐手裡的。”

  藉口吧?好不容易編了這冠冕堂皇的藉口,卻又不編得高明點,讓她一聽就識破。

  “但大姊夫也不是每年都去的,”楊元敏低聲問:“王大人,請對民女說一句實話——是有人要民女去的嗎?”

  王知州緘口不答,算是默認。

  她知道,她就知道,那個人絕不會這樣輕巧放過她……等了兩個月,他還是發話了。

  他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他以為兩人之間還有可能嗎?如此卑微平凡的她,何以讓他如此?

  楊元敏側過身去,避免難抑的淚水被人發現。

  “女兒啊,你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楊老爺為難地說:“既然讓你去,你就去吧。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的,上次你病著,也沒來得及跟……告別。”

  沒說清楚嗎?她以為,那天在開滿桂花的庭院中,她已經說得夠絕了。

  “爹爹不怕女兒這一去,恐怕就……”他若把她囚在京城,此生還能再回綠柳堡嗎?

  令狐南是太子,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他被綠柳堡三小姐拒婚,讓他面子上怎麼過得去?就算不再愛她,單純只為不讓世人笑話,也應該把她強留在身邊……

  天啊,曾幾何時,她竟會以這樣的惡意去猜疑他?不久前,她還那樣親熱地喚他“表哥”,覺得他是這世上最親厚可靠之人。

  可怕,人與人之間這種變化莫測,真的好可怕……

  “爹爹也不捨得你去,”楊老爺輕撫愛女的頭髮,“只是,爹爹又有什麼辦法呢?”

  是呵,她家算什麼?不是權傾朝野的貴胄,也不是重兵在握的將領,憑什麼與太子作對?不過是有幾個沒用的錢罷了……

  除了答應,她還有別的選擇嗎?至少,她不能成為綠柳堡的禍害。

  楊元敏連驛館都沒住,也沒能領略京城片刻的風景,就直接進了太子東宮。

  她到的時候,正值黃昏,哪怕隔著層層疊疊的宮牆,也能一眼看到落日斜陽。

  皇宮壯麗華美,可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彷佛缺了點什麼,不像是給人住的……

  轎子將她抬到太子的書房前,打起簾子,她看到早已等在階前的蕭冀遠。

  “楊姑娘,好久不見。”他親自將她攙出來,引她步入殿內。

  也沒有很久,不過兩個多月而已,此刻見到蕭冀遠卻真像隔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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