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汪儀 > 花樣芙蓉 | 上頁 下頁 |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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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法形容那種微妙心理,總是不由自主地從三爺的眼神動作中知道他的需要,默默地做著一些他未言明的事。 「看著三爺——就大概明白您的心意——」 「哦——心有靈犀一點通,是不是?」他的笑容越咧越大,恣意飛揚。 如霜與他心意相通!這項認知令他萬分雀躍。 她不想否認,也無力否認,她的眸光有意無意間,總會追著三爺的身影跑,她——騙不了自己。 「如霜,看著我。說,你從我眼裡見到了什麼?」杜叔倫霍然轉身,按住如霜雙肩,含蓄地以眉目傳情。 蠱惑!三爺明亮灼燦的眼眸正在吞噬她,用他一貫風輕雲淡的方式,令她無法推拒而放縱情感淪陷—— 「三——三——三爺肚子餓,我去備飯。」承受不住他直率的盯凝,她找個藉口離開這熱度炙人的房內。 「我是餓了,不過我想吃的不是飯——是你。」看她倉皇逃離的背影,他喃喃地說。 這樣的女子可遇不可求。 「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吟詠著曹植的詩,杜叔倫把玩尚留如霜余溫的節梳,緩緩笑開。 大治縣北周記布莊。 「鄭寬,三爺的晚宴我們為何要參加?」如霜對走在一旁的鄭寬發問。 她實在對這種酬酢杯觥、交際應酬的聚會不感興趣。 「還不是因為周老闆太難纏。他千方百計地想把女兒嫁給三爺,好壯大他的財勢,壟斷北方的織錦市場。去年,他還設計灌醉三爺,半夜把女兒塞進來,想造成生米煮成熟飯的情況,幸好我整夜在房裡守著三爺,不然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鄭寬得意地邀功。 「周老闆這麼卑劣,三爺為何還要與他往來?不怕再中計?」 「和氣生財嘛。況且,也沒有確切的證據說一切都是周老闆的陰謀。東窗事發後,他反咬一口說三爺酒量不好,才會醉得不省人事,他是好意帶女兒探望三爺。人家都這麼說了,我們能怎麼著?」他無奈地攤攤手。 原來,這就是他們成為座上客的原因。 黃花閨女深夜去探訪男人,這太不符常理。周老闆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一點都不顧女兒的聲譽。 「三爺,正要敲門呢。」鄭寬的手剛要叩門板,即見杜叔倫開門。 「哦,你們準備好了。鄭寬,待會兒見機行事。」杜叔倫邊走邊對鄭寬仔細囑咐,一夥人朝大廳前進。 片刻後—— 「哈哈!三爺別來無恙,氣色極佳,想必今年杜府又進賬可觀,來來,坐這兒。鄭寬小老弟,好久不見,體格越來越壯啦。這位——想必是如霜姑娘,果如內人所說,花容月貌。來,坐著,大家別客氣,粗菜薄酒,多多包涵——」 「是呀,今夜要喝個盡興,三爺一年才來兩次,太不給我們面子,今晚不醉不歸!」周夫人開玩笑地表示。 眾人寒喧,場面開始熱絡。 周氏夫婦的滔滔不絕聽得如霜頭都暈了。這就是商人們的應酬方式?三爺談生意時,也是這般口若懸河,舌粲蓮花? 看他們一來一往地說些言不及義的客套話,她感覺沉悶、索然。 不善的眼光朝她直射。三爺如何向周老闆介紹她?為何他看向她的眼神有莫大的敵意? 「別發呆,記得吃東西。」杜叔倫夾了一塊煙熏茶鵝給如霜。 「哎喲——三爺對如霜姑娘真是體貼,旅途上有這樣一位佳人陪伴,必然不『寂寞』。您也好久沒見到小女了,她可想著您呢!成天三爺、三爺地直嚷嚷,要老爺捎書請您來府做客。您瞧,這會兒您人都來了,她卻羞得躲起來,不像那些青樓娼女、教坊歌伎,有教養的閨女是不會隨意抛頭露面的。阿環,去清小姐出來。」周夫人對婢女下令。 「沒錯。娶妻娶德,門第更重要。總不能讓不三不四的女人進了杜家,有壞門風呀。」杜老闆邊說邊睨了如霜一眼。 指桑駡槐,意在羞辱!如霜忿忿地想著,她招誰惹誰了? 大口嚼肉的鄭寬見氣氛不對,開口說話:「三爺需要的是能陪他五湖四海遨遊、細心聰慧的媳婦,那些千金大小姐,他可不見得入眼。『自古俠女出風塵』,說不定兩位口中的低下女子正是良質美玉,只是蒙塵。」嗯,這道佛跳牆做得夠味,他家廚子還不賴。 鄭寬這傢伙講得頭頭是道,把他心裡想說的都表達出來,還真不枉費教他識字讀書。 杜叔淪朝鄭寬投去感激的一瞥,在桌子底下伸手握住如霜。 如霜詫異,卻沒掙扎。 「小女知書達禮,通曉文墨,綺年玉貌,正是三爺妻子的好人選!瞧,這不就出來了。」周老闆力薦愛女。 杜叔倫苦笑。每年都上演同樣的戲碼,他們不累,他都厭煩; 他的態度還不夠明顯?真要當面回絕才能讓周家死心?那樣對芊芊會造成多大的傷害?看他們對如霜形於色的蔑視,或許,今夜他該把話挑明,讓這出荒謬的凰求鳳告一段落。 明豔照人,嬌姿麗質,芊芊小姐竟是這樣的傾城美女!如霜被她的美豔懾住。 「三爺,芊芊給您請安。」她福了一福,不勝嫵媚。 「久違了,芊芊不必多禮。」杜叔倫禮尚往來地扶她起身。 「芊芊,來給三爺斟酒。」周夫人對女兒說。 周家二老開始替愛女製造機會,一會兒叫她彈琴,一會兒要她獻舞,十八般武藝全搬上來。 宴席上,燈紅酒暖,笑語喧嘩,嘈嘈切切熱鬧非凡。 如霜的腦袋轟轟作響,仿佛有千萬匹馬在裡頭奔騰一般。 像芊芊小姐這樣的美人三爺都不青睞,那他心目中的伊人標準是何等之高! 看她翠衣紅袖搖曳生姿,再對照自己的素衣布裙粗手大腳,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寒傖卑微,與在座眾人格格不入,有如天壤之別。 為什麼要讓她坐在這裡任人侮辱,三爺居心為何?連芊芊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都無法令他傾心,她小小的一個白如霜,憑什麼得到他的垂憐? 三爺真的中意她?他不曾說出口。或許,他的溫柔是常態,她會錯了意。 悄悄地收回手,她怔楞地盯著眼前的菜肴,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如霜,你在生氣?」鄭寬問。 如霜搖首,「我沒資格生氣。」 「可是你今晚吃得好少,幾乎沒動箸,這周家夫婦就是那個調調,不需把他們的話當真。」 「我只是不習慣那種場合,累了,才吃不下。」 「哦。」他看事情沒這麼簡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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