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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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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仁在朝中官職僅四品,執掌十庫,隸屬地官。但論對皇朝六典的熟悉,同輩冉氏族人裡,無人可出其右。 「阿仁,就你來主事吧!」任職禦史台的冉氏家主冉重決定了帝王國喪的主祭人選後,隨即由冉仁點選其他助祭名單。 除了外放各州任官的族人,幾位叔叔姑姑堂兄堂姐堂弟的名字都被點到了。 冉驚蟄本屬春官,自有春官府裡上司交代的事要做,不便加入助祭行列。 冉仁數了一數,發現還少一人。 眾人的視線便隨著冉仁的目光集中在冉小雪身上。 「小雪,你也來。」冉仁說。 冉小雪猛地眨了眨眼。「可是爹,我還未有官職。」 同輩冉氏家人裡,只有她還只是太學生,就連小她兩歲的堂弟冉穀雨都與驚蟄在同年登第,是皇朝少數年紀未滿十五便出仕的官員;但因登科時年紀太輕,僅十一歲,因此這兩年暫時被安置在館閣裡校書,如今職等已有八品。等他年歲稍長,取得學士之位,變成官內臣,前程必也一片光明。 不是年紀最小,才能卻是最差的。如此事實,總教冉小雪在同輩家人間有些尷尬。 並非怕其他人會瞧不起她。 事實上,正好相反。 正因為她才能最差,其他人為了怕她自卑,多多少少都會特別看照她、為她設想,甚而想保護她。 身為一個被保護者,冉小雪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就像現在—— 她才智過人的堂弟冉穀雨便朝她投來鼓勵的眼神,還帶著一點童音鼓勵道:「小雪,你不用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此言一出,其餘親人紛紛點頭表示贊許。 就是這樣,冉小雪才覺得自己非得振作一點不可。總不能弱到凡事都得靠親人為她擋風遮雨吧。 「沒有官職不要緊。」冉仁說:「你是個冉氏,光憑這個姓氏,你就有資格隨同爹入宮為大行皇帝治喪。」 冉氏一向護短又團結。小雪知道自己反駁不了親人們的意見,只得點頭答應了。 這一晚,冉氏們穿上白色的喪服,前往宮中為駕崩的帝王治喪。 每個人心裡都清楚,悲風已起,山雨欲來。 當喪鐘迴響在全京城的每一個角落之際,這國家未來將走向哪個方向,已不是人所能預料。 年幼的太子能否順利繼位,成為皇朝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帝,更全憑天命了。 鳳德十一年十月初九,皇朝朱雀帝駕崩。 那一年是科考年,帝王喪鐘在考前三天的夜裡被年幼的太子親手敲響。 成千個赴京趕考的舉子奔走京城,四處打探今年是否會因國喪停考一年。他們懷著滿腔期待負竿而來,最後卻落寞離去。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終於,時序進入冬季,帝京各旅棧內再無舉子的白衣身影。 爾時大雪紛飛,石履霜徒步走到春官榜牆前,瞪著那原先用來張貼登科榜、如今卻只拿來公告停考消息的榜牆半晌。 「運氣真不好。」這少年郎說。 原以為順利登第後便能將過往從此拋下,怎料得到在他已經不能走回頭路的時候,會連往前方的道路都看不見了。 正因為他不能走回頭路,所以當別人看見朝廷貼出了告示,明文宣佈暫停科考時,所有人都走來時路回家去了,只有他還抱著一絲希望繼續等下去。 也許等國喪結束後,也許等新帝繼位後,也許也許……只要再等一等,就會重新開科。 他抱著微薄希望孤身在旅棧裡等待。他不得不。不似別人,離開京城,他怕自己沒有第二次機會。 等到最後,他盤纏用盡,不待旅棧主人逐客,他走進紛飛冬雪中,心想自己會不會客死在這異鄉裡? 馬車猛然停住時,紀尉蘭差一點從舒適的車內軟座跌下去。 「怎麼了?」她打開車窗詢問前頭駕車的人。 「好像……撞到人了。」 「撞到人?」紀尉蘭聞言,立即步下馬車察看情況。 外頭還飄著雪,空氣十分冷冽,街道兩旁都積著厚雪。 紀尉蘭微微哆嗦,撐傘走到褐衣車夫身邊,果然看見有個人,一動也不動橫躺在雪地上,急問:「怎麼樣?這人還活著麼?」 手上的傘沒去遮地上的人,反而挪到車夫頭頂上,為車夫遮去不斷落下的雪。 車夫試著移動昏迷不醒的男子,但男子太重,車夫抬起臉看著身旁的女子道:「尉蘭,你來幫我,我力氣不夠。」 紀尉蘭聽了,連忙收起傘,幫著扶起昏迷的男子。 好不容易將面朝下的男子扳過身來,尉蘭愣了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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