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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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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來泫然欲泣。 噢,潘妮,千萬別因為我而哭泣。 潘妮努力地擠出一抹笑。「當然……」她沒有辦法把話說完,幸好這時宴會的主辦人戴夫人趕緊讓樂師奏起了輕快的音樂,才漸漸將氣氛緩和過來。 不過她認為,儘管今晚氣氛不佳,但公爵與費潘妮小姐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會讓她的宴會增添更多的娛樂性與報導性。 所以她還是很愉快地繼續在賓客間周旋。 誰說詩不能當作宴會上的小小調劑呢? 潘妮很感激戴夫人這裡也有一座花園。 這樣,當她想躲藏起來時,就有地方可去。 她十分地難過。不全然只是失望,更大的原因是,她終於認清楚——之前她所經歷的那些神奇美妙的一切,完全只是她自己將之過度美化的結果。 她心碎又難堪的想立即離開倫敦,回到約克去。 親愛的上帝,瞧瞧她讓自己變成多麼大的一個笑柄啊! 當德瑞在花園裡找到她時,他所見到的,就是一個低聲啜泣的潘妮。 他傷了她的心。他深深地意識到這一點且自責不已。 他遠離她,是為了想保護她,而不是反過來讓她傷心哭泣。 他不能忍受自己竟然害潘妮哭泣。他想看她笑,而不是讓她把自己隱藏在無人的花園裡獨自流淚。 花叢後所發出的窸窣聲響令潘妮抬起頭,錯愕的看著公爵。兩行眼淚還懸在臉頰上。她連忙伸手拭去。 他們就隔著一叢玫瑰互相凝望著。 許久,德瑞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或者那其實不是他的聲音,因為聽起來實在是太過沙啞了。「潘——費小姐,我真心地請求你原諒我的無禮……」請別哭泣,噢,潘妮…… 原本潘妮已經止住的淚意,因為這句話而輕易地再度決堤。她因此更加拼命地抹著臉頰。而她的聲音聽來竟比公爵的更加低啞。 「您不必如此,閣下,我想您沒有任何需要請求我原諒的地方。」她緩緩地站直身體,然後不安地看著四周,似是想找尋逃離的方向。 他焦急地道:「不,請別這樣說,費小姐,我的確犯了許多不可原諒的錯誤,原本我不敢希冀你的原諒,但假如你能夠因為原諒我的錯而不再流淚,那麼就請你責備我所有的過錯吧。」 潘妮抖著聲音說:「那麼我想,您唯一的錯,就是站在這裡請我原諒您。」她深吸了一口氣後,又道:「而我,我最大的錯誤,則是誤以為,您對我的友善是出自於您真誠的友誼……」 德瑞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他會讓潘妮產生這樣的想法。「那當然是出自我真誠的友誼。」他忍不住向前跨了一大步。 「而我無意反駁您的說法。」她不由得退後了一大步。 但也不相信。德瑞苦笑著。換做是他,他也不會相信。他把這件事情處理的太糟了。然而在他一意想逃離潘妮時,他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他最不樂見的結果——傷了她的心。 他該是最清楚潘妮的心有多麼敏銳的人。但他卻還是讓自己的盲目與愚蠢主導了一切。他該怎麼辦?該怎麼做,才能彌補這已經造成的傷害? 他繞過玫瑰花叢,想碰觸她、安慰她。 但潘妮卻因此而大驚失色。「不,請別靠近我,求您。」她無法再讓自己在他的懷裡尋求安慰。她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遺忘。她必須讓自己忘記眼前這個男人有多麼地觸動她的心。 德瑞曾經在潘妮身上見過同樣驚惶的表情。那是在她發生意外後,剛剛清醒的那一段日子。那時他根本無法靠近她。就像現在這樣。 當時他整個人僵住了,他動彈不了。而當他終於能動彈時,他已經是在暴風雨的夜裡、急馳的馬背上。內心充滿了憤怒與自責——對自己的憤怒、對意外的憤怒、甚至是對潘妮的憤怒!他憤怒她竟然忘了他。在他們即將步入教堂,在上帝面前宣誓,今生今世將永遠屬於彼此之時。她忘了他! 六年來的漠不關心、不聞不問,固然是為了不希望再打擾潘妮的新生活,然而德瑞自問,他是不是對潘妮的忘了他,也有著那麼一點的怨恨與不諒解?否則即使英法兩國相隔著一片海洋,以他愛她之深,又如何能阻擋他向她飛奔而去? 他想,是的。 而這就是他無法真正面對她的原因。他不是不想在她身邊守著她,然而他無法在看著她的同時,一再地想到,她對他所宣稱的愛,竟然可以那麼輕易地因為一場意外而一筆勾消。那麼過去他們在彼此的愛裡,所互相承諾的永恆,又算什麼? 是的,他是有一點恨她的。 當一個男人對他所愛的女人又愛又恨時,他該怎麼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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