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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容四郎豈會猜不到這些東西來自何方。他有點酸溜溜地說:“這回沒有信嗎?”

  衛齊嵐搖頭。“不需要。”一對傳令鳥就在他的營帳中。回到同關不久,這對鳥兒就送到了他的營帳中。

  當然軍中向來配有傳令鳥以傳遞未加密的軍情,但是一般傳令鳥的用途,僅能用於公務。只有她送來的鳥兒,才能作為兩人的信使。

  他開始經常寫信了。只是,養成習慣後,才發現原來這可能不是一種好習慣呢。因為……她不常回信。大概非得這般,他才瞭解,原來等待遠方的信息是一件這麼折磨的事。過去他耽誤她太多、太多。

  同一時間,王城鳳天。

  年關將近,朝廷中的大小事務都即將告一段落。

  歷經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季節交替,今年是豐收的一年,各地都沒有傳出饑荒。年中以幾位將軍為中心所展開的朝廷權力鬥爭也由明轉暗,朝中原本即將崩潰的權力鬥爭,漸轉平淡,一切風波看似都已平息,只不知這樣的風平浪靜能維持多久?

  年關將近。東陵人對於這個大節日最為重視。從臘月起,就開始準備過年了。年節期間,連朝廷官府都不辦公,只有幾名次級官員會輪值當差。王廷更會廣邀鄰近諸國的大臣使者,前來王宮中共襄盛年。

  在這樣的時節裡,尚書府中——原侍郎府直接改換為尚書府——深夜,一名作年輕男子裝束的青年卻擁著小火爐,在大雪夜裡,讀著一封來自遙遠邊關的信。

  信中以簡潔的字句描述了邊城的年關生活以及軍營裡的趣事,很日常。男子一邊讀,一邊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夜已深,他沒有讓人在身邊隨侍,早早都打發去休息了。讀完信,他照例將信燒去。以他現在的身分,若與一位將軍保持太過密切的來往,恐怕會引人非議。因此他並不打算回信。

  然而在命人將一對傳令鳥送到邊城時,他並沒有料到,那位將軍真的會開始寫信給他。為他寄來的信,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不再將過去的無盡等待放在心上了。每當他想起他離去時那回眸一笑,總有種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也許之所以當不成夫妻,是因為他們比較適合當朋友的緣故。

  淡如水的交情。

  除此以外,也許還有一份淡薄的親情吧。

  畢竟除了他以外,他已經沒有家人。他雖然視景禾和秧兒為他的家人,但他們兄妹倆卻拋不開主僕的分際。或許是因為仍惦記著過去的緣故吧。

  他忍不住想起當年第一次遇見他們兄妹的情景,當時他們倆被縛綁在柱子上,待價而沽……他花盡身上所有的挨纏買下了他們,從此他們兄妹便再也不曾離開過他的身邊,與他如影隨形。

  因此在年關之際,府邸中的僕人都分批返家,準備過節了,獨獨他們兄妹倆在這府邸中陪伴著他。

  至於在邊關的他,他想,以他的個性,恐怕在今年結束前,他是不會離開同關的吧。不知前些日子托人送去軍中的東西,他收到沒有?

  衛齊嵐果然沒有返鄉。

  雪夜中,他與輪值的士兵共同守在城牆上。一夜後,他身上的盔甲都結了霜,在他站直身活動時,霜片紛紛落在雪地上。

  今年的雪不算多,但他仍凍傷了手腳。他是武人,不怕冷。但他突然想到,在鳳天城裡,有一個很怕冷的人,他在春天時還穿著厚重的大氅,不知道冬天時會不會冷得無法出門?或者,為了早朝方便,乾脆夜宿金闕宮?

  有關當今禮部尚書與王上之間的傳言,並沒有因為王城與同關路程的遙遠而間斷過。他一直很想知道,他在宮裡時,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如果他寫信問他,能得到答案嗎?

  “王上緊急派人傳我過來,就為了找人下棋?”那玄裳青年並不意外地說。他烏黑的發上還沾有夜雪,宮女正飛快地為他撣去身上的雪,同時用熱巾暖和他的手腳。這位大人畏冷,是每個宮人都知道的事。

  金闕宮中,少年王一臉無辜的表情。“沒辦法呀,愛卿,沒人有你那樣高明的棋路。”他指責地掃視了宮中的宮女一眼。“在這種失眠的夜裡,我還能做什麼?自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愛卿你了。”

  聽到失眠兩字,項少初不得不軟下心腸。“太醫開的安睡散,又沒有效用了嗎?”他關心地問。少王有睡不安穩的病史,並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有用的話,老早好夢去了,還用得著找人陪我,長夜漫漫啊。”

  “或許您該試試別的方式,畢竟微臣現在不是侍郎身分了,老是往宮裡跑,會招人非議的。”

  “少初。”少年王突然沉聲道。

  “少初在。”他低下頭,行禮。

  “到榻上來。”少年王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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