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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瞞你什麼?」能說的,他知無不言。

  容四郎不悅地說:「你跟項少初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直探聽不到這兩人之間的波濤翻湧,這對有包打聽之才能的他來說,簡直是大大的侮辱啊。

  衛齊嵐沉默了。他早已打算將這件事放進自己心底,鎖起來。這輩子,他都不會讓人知道,當今的禮部尚書是他的妻。

  「大將軍,你還是不說?」容四郎真的快被自己的好奇心給殺死了。

  衛齊嵐神色一凜,他正經地看著容四郎,嚴肅地說:「別問了,容四郎,我這輩子都不打算跟任何人討論這件事,就算你是我兄弟也一樣。」

  容四郎看出他是認真的。於是他歎了口氣,也看著帝京的方向,輕聲地道:「其實,你不用說,我也猜得出來。」

  衛齊嵐心臟驀地一緊。「你猜得出來?」他在行事上,曾經露出什麼破綻嗎?

  容四郎點頭。「這很明顯啊,別忘了,我可是青衣諸葛啊。」

  「哦?你猜出什麼了?」如果連容四郎都猜得出來,那麼她在朝中的政敵是否也……

  容四郎哈哈笑說:「不用太緊張,兄弟,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是嗎?」

  容四郎拍胸脯保證道:「開玩笑,如果讓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紫衣將軍喜歡上當今王上的枕邊人,這可是不得了的大醜聞啊。身為你的拜把兄弟,既然你都可以為我而死了,我當然也會替你保守這個天大的秘密的。」

  本以為這樣的保證有用,孰知衛齊嵐不但沒有放鬆下來,反而還抿起了唇角。他只有很錯愕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是嗎?原來他喜歡上了她?在他們不當夫妻以後,才因為對她的逐步認識而產生的這種陌生的情愫……就是喜歡嗎……

  「容四郎。」

  「有何指教?」衛齊嵐轉過頭時,眼中的迷惘,使容四郎嚇了一跳。

  「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卻又不能告訴任何人時,你會怎麼做?」

  聽聽,這是一個人人崇敬的大將軍該問的話嗎?

  容四郎為了顧全大將軍的顏面,他趕緊回答說:「你也不必這麼緊張啊,齊嵐,你沒聽說過嗎?東陵男風日盛,就算是男人……也沒問題的。」

  這就是民風開化的好處啊。不過還真難想像,在東陵這麼個男尊女卑的國家裡,竟然普遍已能廣泛地接受男男配……

  衛齊嵐哈哈大笑。「是嗎?」他抽出腰間的寶劍,對劍立誓:「我告訴你我會怎麼做。容四郎,如果我果真將一個人放在心上,我會為他好好守護這一片他所在的江山。」

  狼河一役後,他也曾經迷惘過,政局的紛擾,更使他有不如歸去的想法。半年前,他在朝廷上說不回邊關就辭官的那些話,並不是隨便說說的。然而,當時他心頭上總覺得還有件放不下的事……

  半年後,此時,站在邊關的城牆上遙望帝京,突然他明白了。是因為她。

  如果說,軍人的戰場在這邊關之地、疆界之交,那麼,她的戰場就是在朝廷之上、民議之中。

  為何堅決地想回到邊關來,而不是就此退隱的理由,如今他終於明白了。除了為了身邊這群與他生死與共的弟兄們之外,更重要的,還有一個男人想為自己的妻子守護她戰場的意念。

  如果她想要為自己的理念而戰,那麼他就會一直站在這片城牆上,以自己的力量,守護她。

  這是一個丈夫對於妻子應該要盡到的責任。也許不傳統,卻是他虧欠她的,他樂意償還。

  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衛齊嵐臉上盡是如釋重負後,甘之如飴的笑容。

  容四郎蹙起眉抱怨:「大將軍,你又笑了。」有必要笑得這麼開心嗎?也不分享一下,小氣。

  「容四郎,別這麼愛計較。」衛齊嵐說:「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心裡覺得很快活而已。」

  過去為他來不及阻止她死去,他自責不已。現在能再有一次機會為她做一點事,他覺得十分舒坦,好像心頭一個背負了許久的擔子,終於可以放下了。

  寒風中,他佇立城牆上,心卻熱著。突然間他想到:「容四郎,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也不見你回家過,難道你都不想家嗎?」

  容四郎一直是個謎。他的身分、背景、來自何方,沒有人清楚。但在狼河一役時,他第一個挺身追隨他、信任他。故此,若他本人不說,他通常也不會多問。也許是年關將近的氣氛吧……容四郎看起來一點兒都沒有想念自己家鄉的樣子,這讓他有些好奇。

  只見容四郎蹙著眉將剛剛一個士兵交到他手中的包裹交給他。家?他沒有家。一個沒有家的人是不會想家的。

  「我的包裹?」衛齊嵐也有點訝異。自從……他的確已經很久沒收過包裹了。接過那用厚厚的油紙包覆的東西,發現自己很熟悉這種包裹行李的方式。他俐落地拆開它,不意外拿出一塊茶磚。

  「啊。」他笑出聲。「是晉陽的鄉茶。」還有一件新裁的冬衣。沒想到……她還會寄東西來給他,一如他是她遠在邊城戍守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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