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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不妥,微臣可能會不小心又在床上睡著,那麼明天朝議……”

  “到榻上來。”少年王不習慣被人拒絕。“就算他們要說你是以房術取得尚書地位的,也不要緊。”

  “……是。”

  “那麼就快點過來,陪我下一局棋,榻上比較暖和。可別著涼了,國試還需要你的主持呢。”

  “少初遵命。”他歎息道。眼前的少年十二歲時繼位為東陵新王,至今尚不滿四年。有時候他幾乎要認為,這少年王在心態上,分明還是個孩子。可他也從沒見過心思如他這樣深沉的孩子。

  王命難危。王意難測。有一天,他會不會也猜不准君王的心思?

  第十章

  這一年,衛齊嵐就留在邊關,與一群士兵們在烽火臺旁守歲。

  年關結束後,又下了一場雪。

  像這種時候,君王常常會“照例”誤了早朝。

  當天早晨,延遲舉行的朝議結束後,新任的禮部尚書步行離開宮中,往禮部的官署走去。一名埋伏在他必經道路上的刺客持利器殺傷了他。

  因為王宮中都有衛士,且距離官署很近,因此沒有人料想得到,竟會有人如此大膽。

  據說遇刺的禮部尚書身上的鮮血當場像噴泉一般,從傷處噴了出來。官署前的雪地上,因此滲入了大片的血跡。

  據目睹此事發生的衛兵們說,那名刺客在殺傷他之前,已經在官署附近徘徊了好幾天。兇手是一名被未婚妻所拋棄的樵夫,兇器是一把斧頭。行兇理由據大理寺審問結果,竟是因為這位大人積極推動女子參加國試一事,使他的未婚妻子拒絕如期與他成婚,才因此萌動了殺機。

  消息輾轉傳到同關的時候,戍邊的將軍正在進行例行的操練。

  聽到這件事時,將軍臉色沒有太大的改變,操練也沒有停下來。

  然而兩個時辰後,一名輕裝騎士飛箭也似的離開了同關,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王城鳳天的方向。

  “太衝動了。”容四郎說。

  禮部尚書被殺傷的消息傳到同關來,少說也已經過了大半個月,而諸多說法裡,都沒有提到這位大人身故的訊息。

  那麼事隔那麼多天,等到衛齊嵐終於到了鳳天,說不定那位大人都已經好端端地坐在自己官署裡處理政務了哩。

  “他這一回去,不就等於在告訴所有人,他跟項少初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曖昧關係嗎?”容四郎一邊整理著衛齊嵐交代下來的軍務,一邊喃喃自語:“東陵男風確實日盛啊……”要是底下士兵們“上行下效”,那可怎麼辦才好?

  項少初的傷勢其實比外傳的還要來得更加嚴重。

  那一斧,砍傷了她的胸腹。約莫三吋長的傷口。

  而且她拒絕讓太醫為她裹傷,只讓自己的貼身婢女為她包紮敷藥。沒想到幾天後,不但沒有痊癒,她甚至還開始發起高燒。

  家中僕人,除了景禾、景秧兄妹外,全都不知道這件事。都還以為自家大人只是受了一點輕傷,外傳血流遍地的現場其實只是誇大不實的謠言。

  然而,項少初確實是流了那麼多血。但她在自行裹傷後,仍勉強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假裝一切無礙。

  所有的人都沒料到她的傷勢會足以要她的命。連吏部尚書也錯以為她的傷勢不非常要緊。因為她在受傷後還命人去大理寺裡,釋放了那名砍傷她的粗漢。

  但三天后,她就無法再起身,傷口的感染使她意識開始不清。

  衛齊嵐趕往鳳天,甫聽見她受傷的消息後,他心中就有股不祥的預感。

  他在沿途的驛站中換了三匹馬,七日夜馬不停蹄地在風雪中奔波趕路。

  七夜沒有合眼的他在夜色中闖入她的臥房時,景禾手中的劍差點刺穿他的心。但他揮臂格擋住,沒有浪費時間地命令:“讓開!”

  不再顧慮其他人的想法,他揮開紗帳,看著面色潮紅的她。

  她發著高燒,快要死了。她一定沒有讓大夫來處理她的傷勢。

  在碰觸她之前,他理智地先洗淨了沾滿塵土的雙手。

  冰冷的手覆住她的額頭,很燙。

  然後他扯開她單薄的內衫,檢視她纖瘦身軀上的傷口。傷口不大,可是已經化膿,與藥草混在了一起,看起來極為可怕。

  秧兒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拉住衛齊嵐的手臂。“你做什麼?”

  她短暫地掀開眼皮,看見了他,眨眨眼後,她虛弱地說:“是你……”

  是作夢嗎?否則怎麼會看見此時應該遠在同關的他呢……他記得的,他說過,從同關到鳳天,得七日夜馬不停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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