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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將軍府啊……那先王御賜的宅邸,衛齊嵐從來沒有真正入住其中。他心中唯一的家只有晉陽的老家……可那間老屋也早已付之一炬了……

  站在馬車前,衛齊嵐突然發現了自己在這天地之中,竟然已是孑然一身了。在這世上,他已經沒有任何親人,過去投效軍旅時的寄託,如今早已不存在了。那麼,他究竟是為誰而穿上這一身沉重的戰甲呢?

  沒看出衛齊嵐心中的想法,小官員兀自笑道:「將軍府一直都為將軍備著,現下,百官們應該都聚集到府上,準備為將軍接風洗塵了吧。」

  衛齊嵐不作聲,與容四郎一同坐進了馬車裡。

  待馬車前行後,他才道出疑問,「容四郎,你說,王上關我們這三天,有什麼用意?」

  容四郎早已累到沒心思去計較那些王宮中人的想法。「管他大王什麼用意,先讓我睡頓飽覺、洗個熱澡是先。」牢裡吃喝拉撒一處,難過死人了。

  衛齊嵐搖搖頭,喃喃道:「一點都不像是個智賽諸葛的軍師……」

  他懷疑回到將軍府後,他們能得到充分的休息。那小官員剛不是說了嗎?百官們現下都聚往將軍府去了。

  容四郎一確定不會被斬首後就安心地睡著了。

  遲遲沒有睡意的衛齊嵐拿出收在懷中的詔令,注視著寫在那黃絹上如飛鳳般的黑色墨蹟……奇怪,這字……真的好眼熟。

  是錯覺嗎?

  第五章

  一進將軍府,經過簡單的梳洗後,容四郎立刻找了間幽靜的廂房補眠去了,一點兒都不打算理會聚在廳堂裡的那些人,任憑這宅邸的主子去進退應對,沒有半點分憂的心思。

  正當容四郎好眠的時候,三夜未曾合眼的衛齊嵐在眾多朝中官員「洗塵」、「接風」的敬酒中,無法拒絕地被灌了個酩酊大醉。

  只見他斜坐在主位上,高大的身軀幾乎挺不直,向來有神的雙眼此刻正醺醺然地瞅著面目模糊的官員們,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近年來朝中出現的「大患」——

  「……紫將軍,你在同關多年,有所不知,這項少初非但淫亂宮廷,還仗著王上寵信,在朝中翻雲覆雨,簡直就是一枚長在東陵國土上的大毒瘤啊……」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眾人的附和。

  「不說別的,光說日前將軍下獄這件事,十之八九是那項少初在王上耳邊讒言云云,王上一時糊塗,才會冤枉了將軍,所幸將軍蒙天庇佑……」

  此言再度引起眾官員義憤填膺地討論。

  衛齊嵐歪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捉著酒杯,一隻手撫著一匹官員們送來的上好賀綢。

  此時一位官任鳳圖閣大學士的老臣憂國憂民道:

  「今日他項少初膽敢誣陷紫將軍這等忠良,來日你我恐怕都要被扭送大裡寺問斬,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一位尚未通過吏部試分發官職的候補官員正氣凜然地下了個結論:

  「總而言之,只要項少初一日身在朝廷,我東陵就一日不能安定。這是個不得不除去的大患!」

  此話一出,立即引來酒酣耳熱的眾人一陣鼓掌叫好。候補官員也頗為自己的膽識自得。

  所以,這項少初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上自正一品的高官、貴臣,下至連正式官職都尚未分放的新進官吏,全都得罪光了。衛齊嵐逐一細算這屋子裡的大小官吏,最後決定再加上他自己。

  畢竟,這些大官小官不都聲稱項少初誣陷他下獄?看來他也是其中一名受害者呀。

  手中酒杯重重地摔擲在地,鏗鏘的聲響引來眾人的注目。

  只見這名眼中已有些醉意的將軍突然虎虎生風地站了起來,大聲呼喝一名童僕為他提來御賜寶劍。

  那名小童僕從沒拿過寶劍,一不小心竟將劍刃給脫出了手,只來得及緊緊抱住劍鞘。銀光閃閃的劍刃直直飛向身穿一身紫色御賜新服的將軍,眾官員們紛紛驚呼當心之際,將軍已旋臂握住劍柄。

  他健臂一抖,銀蟠劍的寒芒就射進每個人的眼中。

  接著便聽見這醉將軍忽然朗聲大笑道:「好個佞臣賊子,今日就讓我衛齊嵐去斬了這名東陵大患。」說笑間,便提著劍奔出了堂府。

  眾人才剛追出廳堂,只見將軍提氣一躍,便輕輕躍上屋頂。

  紫色身影直奔禮部侍郎府邸。

  容四郎才剛剛睡醒,正尋著食物的香氣來到了宴客的廳堂,一邊捉起桌上酒肉,一邊喃道:「太衝動!太衝動嘍!」

  在座竟無一人在回神後想到要去阻止這一樁即將發生的弒官慘劇。

  甚至暗想:如果項少初就這麼死在衛齊嵐的劍下……或許……也不錯。

  御賜禮部侍郎府邸花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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