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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第十章

  悲欣交集……

  畫完我心中那片森林後,我整整昏睡兩天。

  又過了不久,酒館裝修好了,藍月歇業後重新開張的第一晚,酒館裡湧進了大批散客,連平常久久才出現一次的面孔也在這一天出現。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藍月酒館不專屬於我們這幾個人,而是為需要它的人開放的。這城市,太寂寞,有這麼多需要安慰的人啊。

  我看著傑克跟老客人閒聊,看著朵夏帶著咪寶穿梭在人群中,看著一民與幾名新面孔的女客人無傷大雅地調調情,看著維和小季站在角落環視著新的酒館,與我一樣在找尋舊的記憶。

  而唯一有關舊記憶的一切,就只剩下牆角落那特意留下來的自鳴鐘和大門外的藍色弦月。

  重新裝潢過的酒館一改過去的擺設風格,吧台變成開放式的空間,小舞臺設在中央,新添購的桌椅成輻射狀散置在各處。

  地板上仍鋪著磨石,四周牆壁則裝潢得像一座古老的美術館。

  穆特蘭把我的森林掛在牆上,每個人只消一抬頭就能看見。畫的周圍則安置了好幾個畫框,裡頭仍然空無一物。把那幅森林嵌在牆壁上時,他看著我,很認真地說:「一幅畫是一個故事,我們的,寫在這裡。」

  「那麼其它的畫框呢?」

  「等你想畫的時候,把它們掛在上面。」

  我們沒有再討論我是不是能繼續畫的事。

  但是我看著傑克,看著小季,看著瑟琳娜,看著傷心酒館的客人,心裡很明白我會再拿起畫筆。

  我有那麼多、那麼多的故事想說。

  傷心的故事,開懷的故事,悲欣交集的故事,如我走來的這一路人生。

  九月份的時候,颱風帶回了穆特蘭。

  三個月後,他再度悄然離開。

  我想這輩子,我與他之間,也就是如此了。

  我知道我永遠都忘不了他,也知道我也不能夠知道他是否已經將我忘記。

  那將變成一個謎。

  當很多年以後,新的客人無意中留意到牆上那幅畫,問起那個故事,他不會得到答案。

  爾後幾年,穆特蘭又回來過幾次。

  他不像候鳥般定期來訪,我們猜測不到他的行蹤。

  他一次回來是為了小季的事。小季已經從補校畢業,通過語言考試。

  那一年冬天十分寒冷,小季捨不得離開,決定放棄出國的機會。酒館為了這件事喧騰許久,最後都結論是希望她去。

  「去吧,」傑克說:「去待個幾年,不喜歡再回來就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小季聳聳肩。「異國的月亮哪有家鄉圓,不去了,反正放不放洋對我來說根本也沒有差別。」

  但從她拼死命苦讀英文的努力來看,我們知道她只是在故作輕鬆。

  她一直想到國外念建築,否則也不會跟一大堆人爭取留學的獎學金。

  現在機會來敲門了,她卻反而裹足不前。

  我很能體會她這種心情,換作是我,恐怕我也會猶豫。

  我才不過在這裡待了三年就已經捨不得離開,更何況是年資比我久得多的小季。

  這件事拖了一段時間,一直到穆特蘭回來後才解決。

  那一晚他一臉風塵僕僕,一進酒館就直接把小季帶出去。兩個小時後,當他和小季再出現時,小季已經點頭答應出國。

  「我出去看看,不喜歡就立刻回來。」她淚漣漣地說。「你們不可以忘記我。」

  而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當天晚上穆特蘭究竟跟她說了些什麼。

  從小季確定要出國起,我就開始幫她畫畫。她不知道我在畫她,直到她臨出國前,我把完成的畫帶到酒館。

  這回我畫了一幅貨真價實的人物肖像。小季看著這幅畫說:「我不知道我的眼神是這個樣子。」幽幽淡淡中透著堅毅。

  後來這幅畫就掛在那幅森林的右手邊。成為藍月第二幅有故事的畫。

  這回穆特蘭沒有待很久,我們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他的改變,他便又再度離開,一樣沒有留下音訊。

  春天的時候,小季走了。從此酒館裡少了一個年輕的身影,每個老客人都不約而同地問起了小季的事。不知不覺中,似乎每個人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離別氣氛在醞釀。

  果然沒多久,一天晚上,一對生面孔的老夫婦突兀地出現在酒館。

  向來愛玩愛笑的一民一看到老夫婦便僵直了身體。

  那是一民的父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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