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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緩緩勾起魅惑的唇角,他又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福氣握緊竹掃帚的把柄。「知道。」

  「你見過我?」

  她戰戰兢兢地回答:「沒有。可是聽其他宮人說,十皇子容貌肖似梅妃娘娘,還十分好學。」她刻意將視線投往他手上的古籍。

  他當然注意到了。挑起眉,他微微一笑。「你心思倒還算細膩。」

  如果是在平常,福氣會說:「當小宮女的本來就要學會察言觀色。」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在十皇子面前,她一句俏皮話都說不出來,心底直發冷,只好囁嚅道:「多謝皇子殿下稱讚。」

  見落雪沾了她滿頭,十皇子眯起眼,若有所思一番後,決定暫時放過她。可才轉身走開沒幾步,卻又回過身看了福氣一眼。那一眼,令她渾身打顫。她將臉垂得更低,這才聽見他輕笑一聲,往內殿走去。

  福氣松了口氣,趕緊將地上又被風吹散的落葉掃起來。

  看來往後在綬梅宮的日子,得小心一點才行。她得千萬記住,每個主子的習性都不同,別逞強才能平安度日。然而就連這樣小小的心願,都很難實現。

  她還是經常迷路,天生就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她,在這偌大的後宮中,更宛如一艘在風雨中飄搖的小船。

  再次見到隱秀時,已經是來年初春了。

  隱秀毫無預警地來到綬梅宮,當時福氣正在清掃昨夜被雨打落的春花,才聽見那久違的聲音,回首就看見了他……以及站在他身邊的十皇子。

  兩人並肩站在綬梅宮的花園前,看起來貴氣逼人,周遭的宮女們忍不住紛紛停下手邊工作,仰慕地看著他倆。這是一對長得並不怎麼相像的異母兄弟。一個是「冉冉雲中月」,一個是「濯濯春月柳」。

  她不止一次聽到宮女們耳語「春月柳」三個字,知道深受仰慕的對象是誰。

  她悄悄地站在角落,眼裡有難以掩飾的渴盼。然而在她眼中,她沒看見那些外在的讚美,她只看見隱秀。

  仿佛察覺到她的存在,十皇子轉過頭來,唇邊揚起一朵如花的微笑,伸手招她。「丫頭,過來。」

  福氣瘦削的肩膀一縮,想要假裝沒聽見。

  但十皇子又催促:「快過來。」

  不得已,福氣只好假裝若無其事,步履艱辛地走到兩位皇子面前後,福身行禮。「參見皇子殿下。」

  她沒有抬起頭,因此沒看見隱秀正漠然地看著她。「十皇弟,你叫個小宮女來做什麼?她看起來笨手笨腳的。」

  只見十皇子微笑道:「七皇兄好記性,這丫頭在雲蘆宮當值過呢,我想皇兄應該很思念三皇姊,所以才叫她過來讓皇兄瞧瞧。」

  隱秀冷然一笑。「十皇弟此言差矣。皇姊已經薨逝,連墓穴都造好了,就算這丫頭曾在雲蘆宮當值過,跟我又有什麼關係?」看都不看福氣一眼。

  十皇子只是輕輕笑說:「是嗎?那墓穴不過是用來欺瞞世人的障眼法,三皇姊與七皇兄同母所出,我還以為皇兄會愛屋及烏呢。」

  隱秀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容。「蘆芳與我失和已久,即使我再怎麼顧念手足之情,也不至於心胸寬大到連她底下的人都一起照顧吧。再說,行過冠禮後,我就要離京赴任了,我本還以為十皇弟邀請我來是要送我一件大禮,不知道那件大禮現在在什麼地方呢?不會是誑我的吧?」

  「是這樣啊,那看來是我誤會了。」十皇子神色如常地道:「我原還想皇兄可能會想要留一個雲蘆宮的宮女在身邊,所以打算把這丫頭送給皇兄呢。」他看向低著頭、一臉膽怯的福氣。

  隱秀一臉疑惑地道:「你要把這丫頭送給我?」他看向福氣,命令道:「把頭抬起來,小宮女。」

  福氣勉強地抬起了頭,對上隱秀深不見底的黑眸,她心一慌。

  「你除了掃落葉以外,還會做什麼?」他突然問道。

  福氣圓睜著大眼,困惑地扳起手指細數起來:「呃,我會折衣服、換窗紗、抹桌子、掃地、澆花、倒茶水、洗帕子、端菜飯……」都是入宮之後才學到的本事。

  隱秀聞言,猛然大笑出聲,笑得讓福氣忘了繼續細數自己的「才能」,只能呆呆地看著他。

  隱秀將手指支在下巴上,微笑地看著十皇子說:「這丫頭可真能幹,我想十皇弟還是留著她吧,我就敬謝不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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