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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他並不是那種美色當前還能無動於衷的柳下惠,只是每回董屏下班回來總是喝的酩酊大醉,讓他不忍卒睹。

  不知道基於什麼心態,他總是送她回來後就將她安置在床上,一個人又蜇了出去。有時在其他女人處過夜,有時找之前的兄弟賭個幾把,或者花天酒地一番。不管去哪裡都好,他就是不願見到她喝的醉醺醺的模樣,連睡眠中都抑不住的啜泣。

  其實他應該高興她這麼快便能進入狀況的。從那天之後,清醒的她從沒再哭過一次。或許總是壓抑著,因此喝醉時的眼淚才這麼教人心碎。

  兩人很少交談,於庭凱開著媽媽桑借他的二手車接送她上下班,那是僅有的交集。即使如此,二十分鐘的車程裡,兩人仍舊各懷心事,沉默相對。

  董屏的眼光很少停在他身上,他卻已經習慣在上班時,緊緊盯著螢幕中她那柔弱的身影。

  整個酒店裡都傳聞著於庭凱為了董屏和客人大打出手的事,經過公關和熟客的口耳相傳,幾乎沒有人敢再對她毛手毛腳。這大概也算是酒店裡的一種奇跡吧,但也大大減少了董屏被點抬的機會,自然收入不能和一般公關相比。

  此時,於庭凱坐在辦公室裡,長長的腿跨在茶几上,一手點著煙,一手拿著啤酒,陰鷙的眼神緊緊盯著螢幕裡的董屏。

  酒店裡的保鏢都不愛和他攀談,因為他總是陰陽怪氣的。只有阿虎偶爾會和他聊個幾句,但他總是愛理不理的模樣。

  螢幕裡,董屏正和客人相擁在舞池裡跳著布魯斯。雖然透過黑白的螢幕,她的表情和動作已看不真切,但他就是明顯的感覺出她的僵硬和抗拒。

  憑著好眼力,他看見那名客人正試探著將扶在她腰上的手滑落到翹挺的臀部。董屏面對著監視器的表情顯得緊張和厭惡,卻還是咬著牙承受客人的非禮。

  他知道她想多賺一點小費,因為一個星期下來,她坐冷板凳的機會已經太多了。別人一個星期可以拿個幾萬、甚至幾十萬的小費,她卻是辛辛苦苦才從客人零星的賞賜裡存下一萬多元。

  雖然來消費的酒客總是震懾她的美貌,但和性命相比,卻還是按捺著沒有「臨幸」她。來朝代酒店的客人以生意人居多,自然沒有人會挑戰於庭凱的憤怒。

  於庭凱捏緊手中的啤酒罐,用力砸向垃圾桶。

  阿虎拍拍他,笑著說:「來來,這裡缺一卡,我們來玩『大老二』,電視牆沒什麼好看的,有事自然有人會進來叫我們。」

  於庭凱用力揮掉放在他肩上的手。

  「別煩我!」

  「你到底是怎麼了?」阿虎也沒有生氣,一屁股坐在他旁邊。「那個董屏到底是你什麼人?我看你挺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關你屁事!」

  「我說如果真的愛人家,就教她不要做了,免得遲早被人『用』去。」阿虎真心的說著。「這個董屏和別的『小姐』不一樣,我看得出來她很純。像我那個馬子是玩玩的,我巴不得她進來賺錢讓我花。可是董屏不一樣耶,要是我有這種馬子,我寧願把她養在家裡,我賺錢讓她花……」

  「你有完沒完?」於庭凱煩躁的打斷他的話。

  阿虎聳聳肩,對他的無禮不以為意。

  「別說我們做『兄弟』的沒義氣,我是好心把你當朋友才告訴你這些。好女人很少了,該把握的就要把握,不要溜走才『怨歎』。」

  「你煩不煩啊?」於庭凱又開了一罐啤酒,仰頭灌了一口。「你沒聽過我阿凱是什麼人是不是?我專門推女人下海的,像她這種女人就是要賺這種錢,過一陣子我還要她去當『雞』——」頓了一頓,惡意的眯起眼,口是心非的說:「改天記得去捧她的場。」

  阿虎怔了怔,忽然眉開眼笑的說:「好啊好啊!我『哈』她很久了……」

  話沒說完,於庭凱驀地一拳揮在他臉上。

  所有的人站了起來,瞪著他道:「你搞什麼?在這裡亂打人,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是不是?」

  說著,幾個人摩拳擦掌,對他虎視耽耽。

  「算了算了,」阿虎撫著被打歪的嘴角,欲哭無淚的說:「是我不好,明知道他……唉,明知道他……唉,算了算了。」

  董屏努力的對著酒客的低級笑話做出適當的回應,看著其他公關笑的花枝亂顫,她也勉強跟著擠出笑容。

  但她實在聽不懂「菊花」、「鮑魚」和身體扯上什麼關係,只是憑著酒客曖昧的淫笑,和公關似羞似暝的模樣,猜測那應該是某種低級的黃色笑話。

  倩倩曾經教她,要避免酒客的毛手毛腳,其一就是不時點上一根煙,有意無意的將拿煙的手擱在腿上或在胸前晃著,那麼酒客的淫手伸來時,多少會畏懼被燙傷。雖然這種防範對於一些有心的酒客構不成威脅,但她還是戰戰兢兢的跟著做了。

  嗆鼻的煙草味嫋嫋而上,將她美麗的大眼睛刺激出一片淚霧。想起於庭凱幾乎煙不離手,心裡多少也好奇香煙的味道。於是她學著其他公關優雅的姿勢,將煙放入櫻桃小嘴中。

  「咳!咳!」辛辣的味道嗆的她劇咳不已。

  「小心肝,不會抽煙哪?」一名酒客的蒲掌大手拍撫著她裸露的後背。「我心疼死嘍!」拍著拍著,變成曖昧的撫摸。

  董屏全身起了噁心的戰慄,想避卻避不開。原來點燃的煙只防得了前面,卻顧不了後面。尤其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露背小禮服,無異成了狼手的最佳攻擊地。

  酒客看得出她的恐懼,邪笑的掏出一疊千元鈔,在她眼前晃了晃,突然曖昧又惡意的塞進她低胸的領口。

  這種舉動時常發生在別的酒客和公關身上,但董屏沒想到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感覺竟是那麼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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