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宛宛 > 問君能有幾多愁 >


  不醫,對不起自己的心。江君暗忖,目光轉向女孩緊閉的雙眼。

  「一年了。」老漢拉住女兒的手,不勝欷籲。

  「爹,你別哭。也許哪一天,眼睛會自己好起來,就像傷口流血也會自己好一樣。」女孩安慰著父親,被太陽曬紅的臉龐強忍著不安。

  「介意我看看她的眼睛嗎?」江君問道。

  「你是大夫嗎?」老漢渴望的臉龐在仔細端詳過眼前的這個男子時,無奈地苦笑了下。他還不到二十歲吧,醫術能有多高明呢?

  「老人家的表情似乎不相信我。」江君不以為意地按住女孩右手的脈門。

  「眼睛沒什麼問題啊!」他喃喃自語地握住女孩的另一手手腕,若有所思地說:「傷在哪裡?後腦嗎?」

  「是是是!是在後腦。」老漢激動地站起身,態度改變地望著江君。

  「你坐到這張椅子上吧。」江君向賣豆腐腦的小販借了一把椅子,安置好女孩。他掀開她的眼皮,卻未看出眼睛有任何受傷之處。「你是不是容易頭痛、頭昏?」

  「嗯。」

  「當初受傷時,後腦積淤了血塊,所以她才會看不見。」江君指著女孩後腦的強間穴對老漢解釋道。

  「有救嗎?」老漢著急地問。

  「有救!有教!」一個鵝黃色的嬌小身影,直跑到他們身邊,手裡還提著一根糖葫蘆。

  「媛媛,別又在一旁胡鬧。」江君皺了下眉頭,不喜歡讓患者抱著太大的希望。希望太大,失望也就愈大!

  「昨天那個人從客棧摔下,全身流了一大堆血都救得活了。這個小妹妹只是腦子裡淤了血塊。你一定沒問題。何況醫眼睛是你最擅長的嘛!」朱媛媛揚著兩個可愛的酒窩盈盈地笑著。

  「昨天那是外傷,今天這個則是內傷。你以為腦中積血塊,就像你處理雞肉內臟一樣隨便挖挖就沒事了?」江君敲了下她的頭,把手裡的軟皮革布包放到她手中。「拿好。」

  「反正你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們一路走來,你不是也遇到很多雜七雜八的病症嗎?還不是全都醫好。」朱媛媛咬著糖葫蘆,吃得起勁,說得高興。

  她的話,讓一旁的老漢更加肅然起敬,也讓圍觀的人重新產生了看戲的念頭。

  「老伯,麻煩你去借一盆火來。」江君向老漢說道。

  朱媛媛迅速吃完剩下的糖葫蘆,拉了把小板凳坐在他身邊,雙手乖乖地捧著江君的軟皮革布包。

  江君看起來總是好冷靜!

  有時候她覺得江君不只大了她兩歲,而是大了她十歲。五歲遇見江君時,他就像個小大人,她想娘時睡不著,幫她擦眼淚的人是江君;她害怕時,陪伴她的人總是江君。

  她常常覺得嫁給江君是個不錯的主意,總比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好些。

  想到這裡,朱媛媛打了個哆嗦,往江君靠近了一點。

  江君捏了下她的腮幫子,在她手上攤開那只軟皮革布包,露出一長排長短不一的銀針。他挑起幾根銀針在火爐上烤至針身發紅。

  此時,圍觀的人愈來愈多,而幾位正要進入紀家藥莊的人紛紛停步,仔細看著江君的一舉一動。

  「也不曉得是哪門子的蔥蒜,居然也敢在紀家藥莊門前班門弄斧。」藥莊夥計叫嚷著,手中的掃把再度在空中轉了一圈。「全滾開!不要擋了看病大爺們的路!」

  「原來紀家藥莊前的路也是紀家所有的。我們得請官府驗證一下,究竟我們腳踏的土地是大唐天子的,還是紀家所有的。媛媛,你去衙門請官爺們來評評理。」

  江君聰黠的雙眼從容地看了藥莊夥記一眼,微笑地將銀針逐一擺好。

  「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夥計連忙撇清關係,嘴硬地回了一句:「你可別在這醫死人。」

  「就算不能醫好這位小姑娘的眼睛,我好歹用了心且盡了全力,總勝過那些以行醫為名、進行斂財之實的小人吧!」江君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平凡面貌或許沒有引人注目的地方,溫文的聲音卻讓人如沐春風。

  「說得好啊!」他的話贏得一陣陣掌聲,多數老百姓早看不慣紀家藥莊的囂張氣勢了。

  「我女兒的情況最壞也不過是如此了,醫不醫得好,我都感謝這位大夫!」老漢又往藥莊門口唾了一口痰。「愛錢的勢利眼。」

  「愛錢的大壞蛋!」朱媛媛嬌軟的嗓音也跟著罵了一句,又忙著幫江君把最後一根銀針拿到火上燒熱。

  江君拍拍女孩的肩,輕聲道:「我現在要試著把你腦中的淤血排出來,不過我會先止住你的疼痛穴道,你只會感到一丁點的刺痛。你儘量放輕鬆,不用害怕。」

  平靜而低柔的語調讓女孩緊握的手心放鬆了些。

  他取過幾根銀針,動作俐落地紮在女孩的頸背之間。白皙的手指配上在陽光下閃動的銀針煞是吸引人。

  「這樣會痛嗎?

  「不會。」女孩小聲地回道。

  朱媛媛崇拜地看著江君,他怎麼這麼聰明啊!從小師父就告訴過她,江君或許沒有冷蝶和蘭若的美麗,也沒有她的可愛,但是江君的智慧卻會讓他散發出一種引人注目的風采!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幾名不耐久候的人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轉身就要離開。

  江君微揚起眼眸,淡淡地看了他們的背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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