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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這是……柳葉鏢?拿這個給他做什麼?

  風允天沒心思研究這枚飛鏢,可是接過手一掂,發現它重量比一般的柳葉鏢輕,造型也較為細長彎曲,且沒有穗子在上頭。這樣的飛鏢若沒有一定的功力,擲出時很容易失去準頭。

  「在淨月最後所在的地點,有名弟子在一旁的樹幹上發現這枚飛鏢。」偷爺沉重地敘述:「我記得二十年前,孔家除了劍術聞名,使鏢也是一絕,這枚柳葉鏢會不會代表著……」

  「你的意思,淨月可能是被孔家後人捉走了?」她不是不告而別?

  這一頭放下了心,另一頭又擔起心來,孔家後人捉淨月做什麼?會不會是拿她逼商不孤出現?還是……他打算斬草除根?

  頭一次,風允天嘗到了恐懼的滋味,恐懼失去摯愛的滋味。

  「喂!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被一個陌生男子抱著,淨月不停地掙扎,雙目所及只見景物飛快地掠過,不一會兒已經頭昏眼花。

  飛奔了一陣子,到了洛陽城外的樹林邊,黑衣人改為騎馬上路,自然,淨月被他固定在馬前,動彈不得,那架古琴也好好地系在馬後。

  「喂!你是誰?為什麼要抓我?」淨月用力捶打著他的胸膛,一邊估量著跳馬的可能性。

  一個不小心,淨月失去重心,整個身體往右偏斜,差點一頭栽下馬,黑衣人反應極快地伸手一撈,她又穩穩地端坐馬上。

  「到了你就知道了。還有,我姓孔,叫孔名揚,不叫『喂』。」這個笨蛋不知道什麼叫危險嗎?按他奔馳的速度,真掉下馬絕對被亂蹄踏死。他臉上的肌肉因淨月的莽撞微微抽動了一下,可惜淨月背對著他,沒能見到他除了冷酷之外的第二個表情。

  他叫孔名揚?「你姓孔!」

  淨月驚訝地想回頭看,不過這個危險動作又因孔名揚的一聲冷哼而放棄。

  如果他真的是孔家後人,那她父親就真的有可能和他在一起了。但淨月還是有些事情百思不解,爹和孔名揚是什麼關係?而那孔名揚的態度,與其說是來帶她的,不如說是來「綁架」她,由此可見,他與爹之間大概也不會太友好。

  懷著滿腹疑雲,兩人腳下的神駒已快跑了一整天,在朝陽升起時,孔名揚才拉住韁繩,在離大同村不遠的地方下了馬。

  「這是哪兒?」放眼四周就是幾片草叢及小樹林,其餘皆是空蕩蕩的土地。

  「這裡叫柳葉坪。」

  他領她穿過一片草叢,來到一個隆起的小土堆前,土堆另一方安著塊石碑,淨月想繞過去看看碑文,卻被孔名揚阻擋。但見他遲疑了一會兒,才淡淡地說:

  「穩住心神再去。」

  淨月莫名其妙地走到碑前,定睛一看——商不孤之墓。

  商不孤……這是爹的墳墓?爹死了?就在他離開她才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她就再也見不著他了?

  青天霹靂擊中淨月,令她頓時失去感覺,連悲傷都忘了。爹真的死了?是真的?她覺得眼前的景物在旋轉,與父親天人永隔的恐懼不斷放大、放大,完全淹沒一切,直到這世界一片黑暗。

  孔名揚在淨月昏過去之際穩穩地接住她,在她的背上輕輕敲了幾下,接著手指抵住她命門穴渡送真氣。片刻,淨月悠然轉醒,但刹那間已經失去了喜怒哀樂的能力,只是睜大眼控訴地瞪著他。

  「你爹不是我殺的,他是自裁的。」

  孔名揚放開她,背著她走遠了兩步。這時候,鐵石心腸的他居然對她哀怨的臉感到一絲心軟。

  「為什麼?」她還無法整理自己悲慟的情緒,直覺地接著他的話尾問。

  「他欠我孔家數十條人命,所以以命償命。」

  這句話明顯點出商不孤是孔家血案兇手之一。

  孔名揚不帶感情地說:「在無錫呂府發現商不孤時,我就想了結他了,但他求我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他會自己來找我,還我孔家一個交代。不錯,他果然言而有信,依約現身;可是在我還來不及拔刀,他便在我面前服毒,唯一交代的遺言,就是告訴你他的死訊。」

  聽完這段話,良久、良久,哀戚欲絕的淨月才有了回應。

  「我好恨你,你知道嗎?可是爹是自盡的,斷了我殺你的理由。」孔名揚的武功要殺她父親或她都是易如反掌,所以沒必要騙她。

  淨月哭不出來,原來哀痛到了極點是沒有淚的。

  「從小,我只有爹一個親人,無法奉養他已是不孝,現在卻連報仇都沒有辦法。在我悼祭完爹之後,請你將我葬在爹的身邊好嗎?」

  「我不會殺你。」她將他當成殺人如麻的劊子手了嗎?冤有頭,債有主,這點孔名揚很清楚。

  「可是我爹是滅你孔家的兇手,你抓我來,不就是為了以牙還牙嗎?」

  淨月實在不敢相信父親曾參與那場殺戮。爹是那麼慈祥,那麼睿智……可秋聲盡訴七弦琴,已經夠明顯了,她怎麼沒想到會是身邊至親的人呢?如果早知道,她寧願跟著爹逃到天涯海角,也勝過眼前一杯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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