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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當那張她朝思暮想的俊逸臉龐映入眼底時,她心裡第一個反應不是相逢的喜悅,而是痛苦的心悸。他為什麼來了?為什麼知道她在這裡?她好不容易快要忘記他了,好不容易能夠接受他和楚惜之之間的感情,為什麼他還要再帶著對其他女子的愛戀來找她?

  難道她的留書還不夠清楚嗎?她不要他為難啊!

  「這麼久不見偷爺爺,看一眼就想走了?」先開口的是偷爺,語氣有些責備。「你帶著風小子從偷爺的巢裡私奔到落霞小築,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我不是……」

  聽到「私奔」兩個字,淨月回頭想辯解,但一眼瞄見風允天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喝茶,就像那天和楚惜之在一起同樣的表情,所有的話哽在咽喉裡,什麼都吐不出來。

  「沒想到無錫著名的迎賓樓待客之道這麼差,要聽首小曲兒,姑娘居然不屑一唱。」

  風允天喝完茶,煞有其事地瞥了淨月一眼,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風允天的語氣冰冷,讓淨月委屈得差點沒摘下淚珠。她哭喪著臉抱著琴走到琴席上,將一切準備就緒,艱難地問:

  「兩位大爺……想聽什麼?」

  「溫庭筠的望江南。」風允天眼神如利箭般射向她。「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一闋詞。」

  叮!手才在琴上擺好,風允天的話令她第一指便走了音。溫庭筠的望江南……為什麼偏是這一闋詞?他莫非不知道現在要她唱出這闋詞,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嗎?

  拼了命地忍住不使聲音發抖,手指也控制住放在它該在的位置上,淨月極度壓抑著低落的心情,冉冉吟唱: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吹落眼前花……」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潰堤的情緒亂了琴音,最後全被眼淚澆成了不知所云。她捂著臉低聲啜泣,起身想要奪門而出。

  「別走。」風允天動作比她更快,擋在她面前。

  淨月一頭撞上他的胸膛,被他順勢抱住,固定在他的懷抱裡。有了依靠,原本的嗚嗚咽咽成了號陶大哭。

  「你……怎麼可以叫我唱?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好不容易放下了,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這是在挖我的心,啃我的骨啊……」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風允天閉上眼睛讓她在他懷中肆無忌憚地發洩。

  「嗚……你騙人,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她已經聽到他對醫尊的承諾,已經明白他對楚惜之的情感。「你對我好,只會讓我更痛苦,你始終會跟楚姐姐一道兒……就讓我自己早點兒習慣像以前一樣一個人,不好嗎?我不要你……我不要你呀……」哭著哭著,她忿忿地槌了他胸膛兩拳。

  一旁的偷爺,早就識相地不知溜去哪裡了。

  「你真的不要我?」風允天抬起她的頭,認真地注視她。

  「我……」還微微抽噎著,淨月被他的問題問倒了。

  她怕如果回答「是」,他便真的拂袖而去,她再也回不到這個溫暖的懷抱;但若回答「不是」,卻又與她想成全他的心意相違。他根本是故意的,吃定她就是愛他。

  淨月乾脆偏過頭不看他的臉,回避這個問題。

  風允天在心裡笑了,他將她摟得更緊。「從以前到現在,我就只中意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純真可愛,敦厚善良,她有著甜美的容貌,窈窕的身段,只可惜,嗯,愛哭了一點……」

  那是誰?淨月不會自抬身價到認為那個女子是她自己,可是聽起來又不像楚姐姐……她怯怯地抬頭看他,老實地問:

  「你說的人是誰?」

  「你還聽不出來?」風允天真被她的遲鈍打敗了,他挫敗地撫撫額頭:「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來找你?」

  為什麼?淨月也是百思不解。或許是偷爺逼著他來的,或許是他的責任感,又或許……

  「啊!你是來問我四季吟的最後一句。」

  「你……」風允天氣得低頭用唇堵住她的嘴。

  淨月被他突來的吻嚇呆了,然而,漸漸地,她感覺到他的溫柔緩緩地傳遞過來,本來是帶點懲罰的吻,轉眼卻變得柔情似水,旖旎纏綿,她不禁閉起眼青澀地回應起來。

  他為什麼要吻她?有那麼一瞬,她真的以為他是愛她的。

  「那什麼四季吟,我沒問,你就不准說。」

  風允天用鼻尖點了點她的鼻頭,直到她暈迷迷地頷首,他才俯下頭開始另一個濃情蜜意的吻。

  剩下的那句詩,正好用來綁住她,省得她三天兩頭想逃開他。

  「咳咳!風小子,你們親熱完了沒有?老頭子肚子快餓扁嘍!」

  抗議的聲音棒打鴛鴦,風允天惋惜地搖頭,意猶未盡地放開雙頰緋紅的淨月,拉著她至席上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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