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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赤兀揚的眼直勾勾地望著宛兒。

  如果她不是,那她斷臂、她的相貌卻又與魯含菁如此雷同,這又作何解釋?

  但倘若她是,那麼當年死在他懷裡的人兒又是誰?

  赤兀揚盯著宛兒瞧,想從她的眼裡看出些端倪。

  她的眼無畏無懼,落落大方地迎向他的審視。

  她的表情、眼神都不像是在作假,難道她真的不是他牽掛的人?

  他該放她們母女倆離開,畢竟,鬼城從不強人所難。但——赤兀揚的視線移往芽兒,望向她那小巧可愛的面龐,他發現對於她們母女倆,他竟有一分難舍的情感——像是與生俱來似的。

  他向來就獨來獨往慣了,從沒有歸屬的感覺,而這對母女竟讓他有了家的眷戀——這又是怎樣的天意?赤兀揚不明白。

  他望著宛兒母女倆,而眼中的眷意更深了。

  「我允許你們隨時可以離開。」他說:「但芽兒頗得我的緣,如果霍夫人不嫌棄,可否讓令媛留下來小住幾天?」他開口留下芽兒,卻沒留宛兒!

  鬼城內的眾弟兄們聽到赤兀揚的話,莫不大吃一驚。

  「堡主——」年總管以為赤兀揚就這樣要讓宛兒離開。

  赤兀揚卻揚起手,打斷年總管的話,靜待宛兒的答案。

  人家都好意相留了,宛兒能拒絕嗎?

  「好、好吧!芽兒就留在城內住個幾天。」宛兒答應了。

  「那霍夫人呢?」赤兀揚又問。

  「我、我當然是先走一步。」她預備先回家。

  「霍夫人是嫌棄鬼城是個小地方,所以不願留下來照顧親生女兒?」赤兀揚故意曲解宛兒的意思。

  害宛兒只能急匆匆地解釋說:「不,不是這樣的。」

  宛兒實在不懂這鬼王是怎麼一回事,剛剛他明明沒有留她,她怎麼好意思說她要留下來照顧芽兒?這會兒他倒好,光明正大地指責她拋下稚女,放著不慣,打算自個兒先打道回府。

  唉!這人怎麼這麼難伺候?

  「倘若堡主不嫌我們母女倆住在這裡麻煩,那麼,我與芽兒就在這叨擾堡主幾日。」宛兒礙于局勢,只好自己開口要求留在鬼城。

  赤兀揚這才揚唇而笑。

  只是,他那笑隱藏著一抹令人心驚的吊詭,宛兒乍然撞見那抹笑,心裡竟黑壓壓地聚合著一股說不出的緊張,像是她待在鬼城是非常不智之舉,好像近日之內即將發生什麼大事似的。

  突然間,宛兒有點後悔提出暫住鬼城的提議。

  不知赤兀揚是有意抑或是無意,他竟將宛兒母女倆安置在含風館。

  含風館內清幽雅致,內有佛堂、主塌、偏塌以及一個待客用的小廳,踏出川堂,走出主屋,只見佳木茂盛、奇花綻放,再走數步,漸向北方移去,便是後花園,那兒有大株的梨花,闊葉的芭蕉,轉過假山,視野便開闊起來,而「養心亭」便立於其中。

  見著此番奇景,宛兒胸口翻騰著一股怪異的感覺。

  這景、這亭,她仿佛似曾相識——「娘、娘——你瞧瞧這兒有蝴蝶呢!」芽兒在亭子外隨著蝴蝶轉。

  一名婢女手裡端著兩碗冰鎮蓮子湯前來。

  當銀兒乍見霍夫人的一刹那,端盤子上的蓮子湯險險翻到。

  那是魯含菁姑娘嗎?!銀兒覺得分明就是,可怎麼堡主愛魯姑娘愛得那般深刻,卻認不出來?不僅如此,在堡主傳喚她服侍霍夫人之際,還特別交代要她別將霍夫人當成魯姑娘。

  堡主不許她胡亂認主子,但——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魯姑娘啊!教她怎麼能不認?

  銀兒禁不住情緒上的激動,咬牙顫抖著。

  宛兒察覺到銀兒的不對勁,主動出聲詢問:「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蒼白?」

  宛兒拿出手絹,撫上銀兒的臉。

  她臉上的表情盈滿了關懷之意,但銀兒卻感到無比震驚。

  魯姑娘從來不曾主動與人如此親近過,而霍夫人的主動示好並沒有讓她感覺到貼近,只覺得眼前這個人除了面貌之外,竟陌生得讓人起疑。

  莫非這個人——真的不是魯姑娘?!

  銀兒亂了。

  她的臉色因困惑而益顯蒼白,宛兒將銀兒手中的蓮子湯接過來,再叫芽兒擦把汗、喝蓮子湯。

  銀兒從來沒見過魯含菁的臉上有這麼多表情過,可現下——抱著芽兒小姐的那個人臉上的表情雖然淡淡的,但可是笑臉盈盈,充滿著母慈呢!

  而且——這當口,霍夫人還輕輕地哼著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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