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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那樣的火、那樣光景——堡主他是不想活了是嗎?年總管趕快脫下外袍,急著想撲滅赤兀揚身上的火。

  「堡主,放開魯姑娘。」這樣他身上的火才滅得掉。

  「先救她、先救她。」赤兀揚急切地下令,那拔尖的音調含有顫抖的嗓音,那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剝離與失去——年總管從來沒見過主子那麼悲痛、絕望過,而他也想救活魯含竟,但是——他將目光移往赤兀揚抱住的軀體。

  那女屍已呈焦黑,如同一塊黑炭,這要他如何救起?

  年總管被那焦黑的屍首驚愕在原處,一時之間竟無法回神。

  赤兀揚搶過年總管的外袍,猛往屍首上撲。

  火滅了——他得到的是一個面目全非的「魯含菁」!

  赤兀揚赤著雙眼,狠狠地瞪著屍首,久久不語。

  「堡主——」

  「滾開!」赤兀揚大聲吼退部屬,他望著那具還發燙的屍首,不許任何人欺近。

  躥天的火舌、殺戮的景象,在赤兀揚的眼中全都化作一張張魯含菁的臉。

  魯含菁已死,他留下擎天堡還有何用?

  赤兀揚不顧魯含菁的屍身還是火燙著,便抱起了屍首,緩緩地走向刀光劍影之中。

  那是一片混戰,赤兀揚卻視若無睹,天地之於他,已形同毀滅。

  §第五章 新生

  「娘,娘——」

  小芽兒邁開兩條小短腿,急急地往她母親的繡房奔過去。

  「小心!」

  半途中,芽兒小小的身體便讓一名大漢給攔住。

  高個兒單手抱起芽兒,左手還捧著藥碗。

  芽兒看到她阿爹如此神乎奇技地露了一手,小小的臉上立刻綻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拍拍手,眼兒便偎進阿爹的懷立,讚歎道:「阿爹號厲害喲!一手抱著芽兒,一手還能端著娘的藥,都沒有濺灑出去喲!」

  芽兒邊說邊蹭著身子,要她爹放她下來。

  霍漁陽放芽兒下去,叮嚀她道:「別蹦蹦跳跳的,小心跌跤。」

  「知道了啦!阿爹。」芽兒中規中矩地點了頭,鞠了躬,又伸高小手要端藥碗。

  「不行。」霍漁陽搖頭。「這是你娘要喝的湯藥,你這麼頑皮,一個不小心又灑了怎麼辦?」

  「芽兒才不會呢!」芽兒嘟著小嘴,揮著兩隻小胖手,嚷嚷道:「給我嘛、給我嘛!芽兒要端啦!」

  霍漁陽沒轍,只好將藥碗端給女兒。

  芽兒還真聽話,用兩隻小手捧著藥碗,邁著短短的兩隻小胖腿,小心翼翼的走著。

  「燙不燙手?」霍漁陽問。

  芽兒點了點頭,一臉正經地喊:「燙。」

  「既然燙,那救讓阿爹端吧!」霍漁陽伸手,要將芽兒的藥碗端過來。

  芽兒卻側身避開了。「不要,芽兒要端。」她是個雞婆性子,什麼事都要插上一手。

  她人小個子矮,手裡又端著燙手的藥碗,走得極慢。霍漁陽捺著性子跟在女兒的後頭。

  「阿爹,」芽兒邊學烏龜走路邊側著臉兒問:「娘怎麼了?為啥娘老是要吃藥呢?」

  打芽兒懂事以來,她娘便像個藥罐子,一年三百六十五甜,一日三回,餐餐湯藥不離身。

  「阿爹,娘病得重嗎?要不,咱們請大夫來給娘看病好不好?」小小的芽兒是標準的小麻雀,一開口便喋喋不休地問個沒完沒了。

  「你小心點走路,別淨顧著說話,小心你娘的藥快讓你給灑完了。」霍漁陽開口嚇芽兒,害得她急急地回頭看。

  「阿爹騙人,芽兒根本就沒把娘的藥給灑了。」她甚至還機靈地跨開那高高的門檻,一點也不像個小個子。

  他們父女倆進來,正在作畫的宛兒抬起頭來,望著芽兒,溫柔地笑了。

  「娘吃藥了。」芽兒捧著藥走近娘親身側。

  在娘親面前,芽兒就不似剛剛那般頑皮,臉上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

  宛兒將藥碗接過。

  芽兒還像個小雞婆似的,直叮嚀道:「會燙喔,娘要不要『呼一呼』?」芽兒鼓著腮幫子,用力地幫她娘吹。

  「芽兒真乖。」宛兒誇女兒。

  芽兒卻得寸進尺,打小報告道:「阿爹不乖。」

  「哦!是嗎?」宛兒吹著藥,揚著雙眉,略感興趣地問女兒,「阿爹是怎麼不乖法?」

  「阿爹壞壞,阿爹騙芽兒說芽兒灑了娘的藥。」芽兒像只小母雞似的,單手插在腰間,嘴巴嘟得鼓鼓的,令一隻手邊說話還邊比。

  那是她的女兒,她的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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