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尉菁 > 癡情花嫁曲 > |
| 三十六 |
|
|
|
玉庭趕到了道觀,看見青衣身著道袍立在佛祖面前,她神情淡漠地望著他,好似看陌生人一般。玉庭的心沉到最穀底了。他在青衣的面無表情中解讀到了她的絕裂與冷然。他知道青衣不避開他便是要與他做個了結。只是,他不甘心也不願去相信他與青衣之間竟連一點轉圓的餘地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斬斷七情六欲,遁入空門之中?」為什麼要棄他於紅塵俗世,孑然一生?「為什麼要如此委屈自己?」 青衣閉上了眼,微微頷首低聲回道:「施主,言重了,貧尼身入空門,只圖還我自在之身,這之中何來的委屈?」 「只圖自在之身!」玉庭粗嗄地打斷青衣的話,他赤紅了雙眼追問著:「那我呢?你將我置於何地?」玉庭激動地上前一大步,立在青衣的咫尺處,他放柔了目光,將整個視線投注在青衣無波無瀾的面容上,企圖融化她面容上的那片冰冷。 青衣別過了身子,跑在蒲團上頭,昂首望著佛祖,紊亂的心再一次得到了平靜。她口吻平淡地開口道:「貧尼已將自個兒交給了佛祖,施主也該早日忘了貧尼,讓貧尼獲得解脫。」 玉庭聞言,跪倒在青衣身旁,他逼著青衣正視他的眼。「你要我放你走,讓你得到解脫,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想過誰來讓我得到解脫?」 他攫住青衣的雙肩,將她的身子扳正,讓她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你可以忘了我,忘了那段屬於我們的日子,但是,我們的孩子呢?你真能狠下心來,棄他於不顧嗎?」以玉庭對青衣的瞭解,他有理由相信青衣現在唯一的弱點便是他與她的骨肉。 聽到玉庭提起了孩子,青衣的身子禁不住地晃了一下,她的心飛往一年前,那個下了雨的夜晚,那個逃離孫家,卻無處可去的晚上。 就在那樣陰冷的夜裡,無情的雨打在她單薄的身子,她身上沒帶半點銀兩,只能避身在一間破廟裡,然而,就在那天,她單薄的身子禁不起陰寒的天氣,於是,老天爺就這麼帶走了她的孩子,她,小產,失去了骨肉。 而現在,玉庭竟然回過頭來跟她談孩子! 青衣的眼神轉為幽淒,她的心在為她的孩子抱不平,在控訴當初要不是玉庭不信任他,那她的孩子就不會死。 青衣倏然站起身。她現在才瞭解為何師太說她情障太重,不能皈依,原來,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是禁不住要去怪玉庭,怪他當初不願相信她的清白,以至於讓她失去了她的親骨肉。 眼看青衣轉身就要離開了,玉庭急得去抓她的手臂,阻止她的離去。「不要逃避我的問題,如果你可以狠得下心拋夫棄子地將自個兒交付給佛祖,為何沒那個勇氣在佛祖面前承認。」 青衣咬著唇,瞅著泫然欲泣的目光盯住玉庭,那個眼光是那樣的淒絕又帶恨。 玉庭倏然心驚了。 為什麼青衣的眸光會有如此深的怨與恨,難道……玉庭突然意識到以青衣的性子,她是怎麼也不可能割棄那段骨肉親情,她不是那種會不要孩子的娘,那麼——玉庭的心抽緊地縮在一起,而雙手不由自主地緊箝著青衣的一雙玉臂上,他急切切地問著:「我們的孩子怎麼了?」 一想到她那無緣的孩子,青衣的淚便答答答地滾落在地。而這樣淨是流淚,卻不言不語的青衣更讓玉庭慌了主意。 玉庭知道她從不輕易在人前落淚,青衣之所以如此情不自禁,那便是孩子出了事。「告訴我,咱們的孩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死了,死了,他死了。」青衣朝玉庭嘶吼著。 曾經,她以為她可以淡忘掉這個傷、這個痛,但是一年的時間過去了,卻仍舊沖散不去失去孩子的創痛。 她是個失職的娘親,當初她要是小心一點、謹慎一些,那麼她便不會受了寒,而小孩也就不會流掉。 青衣徑是無言地流淚,靜默地為胎死腹中的小孩傷心難過,而玉庭緊緊摟住淚眼婆娑的妻子。 他從不曉得這一年來,青衣是在喪子之痛中度過,他以為,她只是不能原諒他對她的不信任,所以青衣才刻意回避他,回避整個跟他孫玉庭有關的人事物,沒想到,青衣不能面對的是失去孩子的苦與痛。 「你就是為了這個,而下定決心皈依的嗎?」玉庭摟著青衣,輕柔地問。 玉庭的柔聲低語驚醒了青衣該有的理智。這早已成為過眼雲煙的事,不該再觸動她的心,她不該再為這件事哭泣,不該再依偎在玉庭的胸膛。她不是早該心靜如水的嗎? 青衣猛然推開玉庭的身子,僵直地背過身子,伸手拭去了自個兒眼角邊的淚水,佯裝堅強地反駁說:「不,不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昂望著佛祖一臉的莊嚴肅穆。「貧尼之所以會看破塵世,不是在躲避傷痛,而是真心想讓自己在紅塵中沉殿,不想再惹任何的俗世煩惱上身,施主,你若真心為貧尼好,那麼就讓貧尼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吧。」 青衣堅強地回過身子,面對玉庭說出她的請求。 她只想伴著佛祖好好地過完這一輩子,只想為自己那死去的孩子多積些福報,她的心願就僅此而已。「放過我吧,對你,我已無愛無恨了。」 所以,她現在是在求他的成全,成全她讓她此一生如此無悔無求地過,是嗎? 玉庭的眼膠著在青衣臉上的那抹堅定。他知道自己是再也挽回不了青衣的心了。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