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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面對那堅定的目光,鄔亦菲的心不禁有些動搖,歎息,她再退一步,「至少,我要個理由。」

  她當然不會反對這門婚事,但是,就算他不能恢復記憶,她也依然希望他對她的感情依然如昔。

  該死的,為什麼她總是要問他理由?

  若是從前,他可以大方的傾訴愛慕,有那麼多的思念可以傳達,可如今——

  一旦他那麼做,就要面對那個自己所恐懼的事實……羽昶歡內心糾結不已。

  「有這麼為難嗎?」難道向他要一個娶她的理由是很過份的事?失憶前的羽昶歡很直白,失憶後的羽昶歡直白到囂張,為什麼現在會為難成這個樣子?

  鄔亦菲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失望。

  半晌,羽昶歡終於開口了。「你……非要聽嗎?」

  她直視他,鄭重地點頭。

  這很重要。

  沉默半晌,就在鄔亦菲準備轉身離開時他說了——

  「我又愛上你一次,這個理由行嗎?」

  沒有撒謊,這是真的。

  於是,鄔亦菲笑容蕩漾開來,如春水漣漪、美麗至極。

  火鳳教上下對羽昶歡這個大祭司果然相當敬重,連帶做為祭司的貴客鄔亦菲,自然也受到高規格的禮遇。尤其在他正式宣佈了她的「身份」之後,全教上下更是報以熱情與歡迎,讓她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羽昶歡沒有騙她,儀式真的很簡單,不過就是一個大長老在殿上遞來兩杯聖水,她與他各飲半杯,然後交換,飲下另外半杯。

  禮成。

  真的是很簡單,比起中原不知道要簡單多少。但是後來羽昶歡才告訴她,這只是訂婚儀式。

  鄔亦菲無語。

  「就是這個儀式讓你大老遠的折騰回來?」這個儀式在他心裡有那麼重要?

  羽昶歡看了她一眼,儀式過後的他似乎輕鬆不少,語氣也不再那麼冷硬。

  「我其實不怎麼在乎。」

  訂婚與否,他們都註定要相守一世,對他來說沒什麼差別。只是……該死,這種情況,後面的話又沒有辦法說了。

  鄔亦菲好奇地看著欲言又止的他,「你到底怎麼了?」不是錯覺,最近他真的怪怪的。在路上時就這樣,她時常發現他在偷看她,她一回頭,他又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那眼神真是心虛極了。

  意外的,羽昶歡竟然歎息了,他輕柔地拉起她的手,「亦菲,現在,我們是夫妻一體。」

  熟悉的稱呼讓她一怔,可還沒來得及細想,又為「夫妻」兩字心中一動,「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帶你去個地方。」

  鄔亦菲見他神色平和,索性就任由他牽著,她也想看看這些日子來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火鳳教並不小,他們繞了半天才來到後山,鄔亦菲為眼前美景一怔。

  一汪碧湖,襯著藍天白雲、鳥語花香、群山環抱,儼然一片世外桃源。

  「美嗎?」

  她的眼神已回答了一切,羽昶歡自身後擁她入懷,貪婪地吸取她發頂的幽香。

  鄔亦菲按住腰間的大掌,放心地偎向身後,體貼地分擔他的不安。

  「現在可以說你最近到底為什麼變得奇怪了嗎?」

  「如月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嗎?」

  「一點點,」不過卞如月聰明的點到即止,「剩下的,我想聽你說。」

  羽昶歡望著遙遠的天際,思緒仿佛也越飛越遠,然後,像怕破壞了這片寧靜,他的聲音也變得很輕很柔。

  「我和如月的爹娘是被人害死的,那一年,我們才七歲,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過程,但卻從不小心撞見那一幕的如月口中得知所有事情,我們的爹娘是如何被暗算,又被殘忍的毀屍滅跡!」

  說到這裡,他手中力道加緊,鄔亦菲輕柔地覆住他的手,無言地傳遞著力量。

  「可是我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我大聲地訓斥如月……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像心硬生生被剜下一塊的難受,痛成這樣,我卻不能哭,甚至不能讓跟我一樣的如月宣洩她的痛苦,因為仇人就在眼前,我不能讓他們洞穿我的想法,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他們下一個誅殺的目標,我得保護如月。」

  降低他們的戒心,忍辱負重地活下去,伺機報仇,是他唯一的信念,支撐著他走過許多艱難的歲月。

  「那幾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如果沒有如月這個責任,可能我早就瘋了。多年精密策劃,我們終於一點點拿回自己的東西,召集舊部,暗中運作,我不只要手刃仇人,還要把他們的勢力一併剷除。」

  輕柔的吻落在他眼角,「你贏了。」

  雖然羽昶歡說得並不詳細,可輕描淡寫間卻是透盡心酸,仿佛多說一個字都要顫抖一分,聽得鄔亦菲說不出的心疼。

  「是啊,我贏了。」羽昶歡的眼神漸漸清明,像終於從回憶中醒來。「那麼多年,我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不曾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甚至為了逼迫如月成長,我刻意無視她的孤獨、漠視她的痛苦,那時的我無情得……連自己都厭惡。」

  鄔亦菲搖頭,「那不是你的錯,如月也沒有怪你。」

  「也許吧。」他苦笑,「多年的算計下來,那群老賊也到了強弩之末,教內反對他們的人越來越多,眼看我就要奪回一切,可是……」

  「可是,越接近勝利,我卻變得越暴戾,復仇幾乎是我這輩子的精神支柱,一旦完成之後,我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那幾年,我變得嗜血好殺,幾乎一見鮮血就會興奮。可一到夜裡,無數猙獰的嘴臉又在我眼前徘徊,淒厲的慘叫在我耳邊回蕩,當時,我每天都在崩潰的邊緣,教眾對我雖有尊敬,但更多的是畏懼,依你們中原人的形容,說是魔頭也不為過……」

  鄔亦菲轉過身緊緊地抱住他,「我不怕,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怕。」

  羽昶歡心中一震,卻又突然垂下眼瞼,「即使……我會傷害你?」

  「不會,你不會傷害我的,你忘了,你在任何時候都始終護著我的,」她在他懷中蹭了蹭,柔聲道:「即使你真的傷害我了,那也一定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我不怕……昶歡,我不弱的。」

  羽昶歡貪婪地汲取著懷中的溫暖,幾乎想就這麼天荒地老下去。

  他何其幸運,能遇見她、擁有她,所以……

  「你呢?」

  鄔亦菲一怔,「我什麼?」

  「亦菲,我也很強,我可以做你的精神支柱。」

  「你……」她怔怔地看著他的金眸,不確定地道:「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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