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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你是?」解扣子的同時,甯兒訥訥地問。

  「貝勒爺讓我過來服侍少福晉,他說你回來時一定累壞了,恐怕連脫衣服爬上床的力氣都沒有,所以遣我過來。」

  「喔,所以他擺明瞭不管我的死活?」她氣嘟嘟地嚷嚷。

  「壞人就是壞人,罪魁禍首是他,卻由我去活受罪,好可惡的男人!」

  「別這麼說,我在這裡?你膽戰心驚,甯兒。」

  一陣清凜的嗓音從屏風一側傳來,甯兒聞聲轉頭,登時嚇得手足無措,一大件袍子在手中連續驚蕩兩次,最後被「老神在在」的侍女接走。

  「你、你、你好過分,明明在房裡竟然一聲不響。」

  「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佇立屏風旁的禕雪幽然接口,好整以暇地眺視她。「你的膽子好大,敢在下人的面前數落我的不是,嗯?」

  甯兒的眼神瞟來瞟去,怯生生地逃避他的凝眸。「我心裡有話藏不住的,而且我想……」

  「想什麼?」

  「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我才說了一點點,真的。」她癡心妄想地忖度。

  「我介意。」

  禕雪示意侍女退下,將她拉出屏風,帶向暖和的炕床。

  「你不能介意,你喊我甯兒,由此可知今天下午在涼亭時,你根本沒睡著。」她自顧自地說著話,沒注意到兩人都脫了鞋上了炕床。「……聽了我一大堆秘密,吭都不吭一聲,好在我有所保留,不然不羞死了嗎?所以啊,你不能介意,一點都不能!一人一次,扯平。」

  「聽?」他絕俊一笑,替她斟了杯溫酒,越過隔在兩人間的小桌交到她手裡。「我只感覺到一隻小手在我的臉上偷偷摸摸。」

  啊!糟糕!

  甯兒暗自驚呼,連忙低頭假裝忙,困窘得猛啜手中酒。

  「我……沒有偷偷摸摸,只是有點,我說的是『有點』,意亂情迷罷了。」才沒他說得那麼難聽。

  「後來呢?為什麼逃掉,誰撞見了嗎?」

  他又替她斟酒。原想以酒撫慰她受責的脆弱心靈,既然提起了這話題,就乘時探詢那份被她遺留下來的落寞感。他不介意多瞭解她一些。

  甯兒搖頭,傷心地喝酒。「沒有。我覺得你像青蓮,優雅而傲骨,我的手這麼粗、這麼醜,肯定會弄傷你,所以我把手藏起來,不敢再摸下去。就算……意亂情迷……也該有適可而止的時候,不是嗎?」

  她盯著空杯子匿喃,哀聲一歎,鬱鬱寡歡地仰頭靠在牆壁上。

  「的確。」深不可測的嘴角微微揚起,心頭想的可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再斟滿酒杯,問題還沒問完呢。「你說下午說的秘密有所保留,保留的是什麼?何不現在告訴我。」

  「不要。」她以酒來逃避追問,黃湯下肚,分外覺得幸福溫暖,她再要一杯。「我才不要告訴你……告訴你……咦……呀,我想起來了!我才不要告訴你,我覺得你好英俊,嘴唇好性感,有時候好瘋狂,吻遍人家的全身……」

  她說著、說著就抬頭看他的唇,然後倏地垂下紅臉,這次用不著他替她倒酒,她自己來,而且一灌就是兩杯。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在想或許你猜錯了,我的身體說不定可以接受你、回應你的需要,你要我怎樣就怎樣。」

  頭好昏,身體好熱,她想她是醉了。醉了,可以酒後吐真話,誰都不能阻止她,就算太夫人也不行。

  「所以呢?」他笑了,邪氣極了。

  「所以……所以……我不知道。你跟太夫人一樣,老是逼問我一些不知道的答案,我承認我笨就是了嘛!」她揉揉迷濛不清的雙眼。「禕雪,我想睡了,眼睛快睜不開了。」

  「你過來,我順便告訴你答案。」他推開小桌子,接走她遞上來的杯子,再將她挪進的身子捲入懷中,帶她在炕床上躺平。

  「什麼答案?」甯兒模模糊糊地問,兩手輕輕抓著他的衣領,把臉靠在他溫暖結實的胸膛上。她不只喜歡看他,還喜歡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他有好多、好多她喜歡的東西,可能……每一樣都喜歡……「我要你,明天。你不懂的我教你,你害怕的我會引導你。」

  「好。」她聽不太懂,但他的每一樣她都喜歡。

  他揚起嘴角,靜靜看著她入睡,動手解下她的髮髻,意外發現它們像絲綢一般的滑細柔軟。他一面將手指溫柔地纏繞在其中,把玩著這些令人心醉的髮絲;一面則低聲吟唱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謝謝、謝謝!快裡邊請。」

  「好、好……」

  李、張兩家人聯姻辦喜事,將初春的華麗夜晚弄得熱鬧非凡,上門祝賀的賓客充斥在四合院裡,喧諠嘩嘩,喜氣洋洋。

  院落一角廂房的門扉上大剌剌貼著「喜」字,幾盞紅燈籠隨風晃動。這裡正是新婚的房間。

  新娘子嬌滴滴靜坐在床上,等著丈夫來為她掀開紅喜帕。左等右等總算聽見門扉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平穩的步伐徐徐走近她,就是這一刻!喜帕翻落床板上……她紅著小臉蛋,低頭不敢看。「夫君一路上辛苦了。」

  「哪裡。新娘子好美,容光煥發,燭火下更是美若天仙。」來者眯起了冷情的眸子。「只可惜,這一?那間的美麗,我要了。」

  「呃?你……啊──」新娘子頃刻間失聲驚叫。「你是誰、你是誰?來人!救命啊!」

  一個閃電般的動作將新娘子推回床上,繼之兇狠地捂住她的嘴,止住她的大吼大叫。

  「嗚──嗚──」新娘子拚命反抗,害怕的淚水已然沾滿眼眶,一頂漂亮的花簪冠在床褥間撞得亂七八糟。

  傾伏身前的男子,不畏不懼地凝著她的眸子,低柔地說:「旭破天,天照地,氣運乾坤,息轉天地,五形化人氣。」

  救命……救命……她的臉色護白,身軀四肢用盡全身力量在掙扎,不要……救命啊……誰來救她……淚水溢出了眼眶,順著臉龐滑落開來。他在幹什麼?不要……不要摸她的眉,好冰,這個人不是人類,太冰了,他是妖魔。

  「月破夜,夜照夕,氣運乾坤,息轉天地,七魂化人氣。」

  「不……嗚……」好痛!有東西在刺她的眉心。好痛……救命!好痛……劇痛感瞬間由眉心蔓延全身,她無法吸氣,好難受!

  「嗚……」

  「生破無,無照有,氣運乾坤,息轉天地,九滅化人氣。」來者的手伸出來了,一取,她眉間一顆的圓潤血滴,迅即在他五指間不見。

  「逆輪,逆回,逆無,逆有,婆迦邏,婆迦摩,波耶迦──」他五指猝然握攏。

  「嗚!」她雙眼大睜,掙扎的小手倏然在床上癱平,房內登時一片寧靜,只剩外頭人聲沸騰依舊,她成了京城中第二十具活死人。

  攤開掌中冰凍的晶瑩血滴,男子凝了一眼,遂從容不迫地轉身離開。

  「鬧洞房嘍!哈哈……鬧洞房嘍!」

  一大群醉醺醺的親友,笑哈哈地與新郎抱成一團,人手酒一壺,東倒西歪的進新房。「新娘子……新郎……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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