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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突然間,鏘鏘兩聲傳來,兩人才驚覺已經二更天了,不能再浪費時間。

  「答應我,沒有我在,你絕不擅自行動。」他讓了一步,現在換她了。

  「我答應。」黑布下的臉露出笑容,怎麼說都是她占了便宜。

  他原來沒有必要妥協的,只因為下不了手,從此以後,就多了個包袱在身上。

  究竟是幸或不幸?

  他本是想勸退她,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局面,卻似乎比理智的作法更貼近他真正的心意。

  迎賓館外,兩道人影立在暗處。

  「霍大人是什麼官?」他的聲音傳來,話中的語調淡淡,聽來不是太在意,似乎是到了此時,他才對霍大人的身分有點興趣。

  「你不知道?」她驚訝的拉高聲音,卻又趕緊壓低。

  「不知道。」他說得很坦白,毫無一點心虛。

  她這才發現,未必是她占了便宜。

  「你是怎麼知道他在這裡的?」他連霍大人的官職都不知道,是怎麼猜出哪一位霍大人的?此刻在杭州的霍大人可不只一位啊!

  「齊日陽說的。」事到如今也沒有瞞她的必要了,反正從一開始,她就猜出他是為誰辦事。

  「原來是他……」既然有心要查這件案子,齊日陽自然是把關係脈絡弄得清清楚楚,只是這打探消息的人,怎麼一點瞭解都沒有。

  「有什麼不對?」他對官場還是沒有多加瞭解的意思,問霍大人的官職也只是隨口一問。

  「你知道上回他們提到的是哪些人嗎?」她有九成的把握他不會知道。

  「不知道。」他為什麼該知道?

  「齊日陽到底看上你哪一點?」派他來竊聽,來頭牛都和他一樣管用。

  「武功。」他想應該是吧!

  「你難道把對話全都記下來了?」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是。」他淡淡答道。

  回去後把聽到的話向齊日陽複誦一遍,反正也只有在杭州時用得著他。

  「你怎麼不帶紙筆來算了?」他還真是管用!

  「用不著。」疑問的視線掃了她一眼,似乎真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你──」她氣得朝他胸口捶了一下,怎麼會有人連嘲諷都聽不明白。

  看著她握拳,像是生氣般往自己胸口一敲,他毫不阻攔的任她動手,心裡還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感覺不痛不癢的力道往身上一捶,他依然不動如山,動手的人就沒這種好運道了,只見任流霜甩著手,像是敲到城牆一樣。

  「好硬。」她皺起了眉,怎麼會有人的胸膛那麼硬,像鐵打的一樣?

  「難不成會是軟的?」他的眉眼間盡是疑惑,目光移到她略微發紅的指節。

  他是習武之人,筋骨強健是當然的。

  「我的就……」她毫不思考的回嘴,話出口後才發現說了什麼。

  「嗯?」目光毫無淫念的移轉到她胸前,不知她為何不把話說完。

  發現她還是不說話,這才將視線移回她臉上,卻發現她漲紅了臉,潔白的額頭看來如同火燒,不知包覆住的另外半張臉又如何呢?

  她赤紅著臉不說話,他就這樣靜靜看著她的模樣,一段時間過去,兩人就這樣沉默著,隱約有種異樣的感覺滋長著。

  就在兩人沉默的同時,一頂便轎緩緩朝迎賓館而來,打破了方才奇特的氣氛。兩人對看一眼,同時躍過牆去,等待著白崇安的到來。

  白崇安在三更到訪,往霍大人住的客廂而去,只見院裡留了盞燈,像是特意為誰留的。

  穿著夜行衣的兩人悄悄潛進院子,其中一間廂房燃起了燭光,兩人沒有說話,朝廂房背面而去。

  「霍大人。」是白崇安的聲音。

  「拔大人。」回答的應該就是霍大人了,只見他鄉音極重,讓人初聽時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今日在下是為了新任福建轉運使的事情而來。」

  「阿知道。」霍大人的年紀不輕,粗嗄的聲音配上極重的鄉音,要是初次聽到這種地方口音,准是有八成不懂的。

  「昨夜李大人來找過我,說是今年的銀子籌不出來,要我給他想想辦法。」白崇安不說鑿船的事,想先探清楚霍大人對這事有何看法。

  「醜不出來,是因為茶葉?」霍大人的聲音聽起來不太高興,是因為今年要繳給那個人的銀子,到現在有四成的人都還拿不出來。

  「是。」

  「泥給他想法子了沒?」霍大人的話像含在嘴裡,顯得越來越不清楚。

  步寒川貼在後院牆上,耳中聽見霍大人所說的話,其中有五成都不明白。霍大人說得越多,他的眉皺得越厲害,只能把難以辨認的話語記清,打算回去複誦給齊日陽聽,要是聽不明白,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看著步寒川變化多端的表情,她忍笑忍得好辛苦,第一次看見他有這麼多種表情,雖然露出來的只有半張臉,她卻能想像黑布下的模樣,應是多麼有趣。

  她自幼便住在京城,父親往來的朋友來自各地,門下學生更有極南極北而來,霍大人的口音雖難辨認,她卻還分辨得出,大約是位於何地的口音。

  步寒川就沒這本事了,光看他皺眉的程度,就知道霍大人的話有多難懂。

  「想了,想了。說是要在江上鑿沉一條糧船,就怕半船米糧還不夠數兒,您說該怎麼辦?」本想先探探霍大人的意思,可是他的態度不善,已經被拖欠銀子的事情弄得煩了,他可不敢再激怒他。

  「咬真不夠,賣田賣地也得湊著。」霍大人的話說得明白,要是真湊不出來,將來出了事,可別指望那位大人。

  「是,那我就這樣轉告他。」每次面對和那個人接頭的霍大人,白崇安也難掩緊張。

  「掩的事怎麼樣啦?」又是濃濃一口話,教人聽不明白。

  「掩?哦,鹽的事還好,今年的數兒都該湊足了。」

  聽這話便讓人明白,他們沾手的不只茶葉,還有鹽也是。

  「老文這幾年賺得可飽了,就別忘了給鵝大人的銀子。」霍大人一連提起兩個人,分別是「老文」和「鵝大人」,光聽鄉音就讓人一個頭兩個大,更別說要弄清楚他說的是哪兩人了。

  任流霜敢斷定,步寒川到現在還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更別說其中還包含了兩個人名。滿眼笑意的轉身看他,所見到的景象讓她強忍住差點出口的笑聲,只能暗自發抖。

  他像個孩子似的,腦袋靠在牆角上,一下皺眉,一下瞪眼,她猜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不曉得面罩下是不是還抿著嘴呢?

  「還有,那虎大人的銀子也沒給,趁著他還在杭州,你去催催他。」霍大人又提起一個人名,就不知是何官職。

  「在下明日要去拜訪齊日陽,實在是沒有時間……」白崇安推讬道,這位虎大人聽來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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