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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出去。」阮婕妤輕聲說道,似乎不是在趕人出去,而是像在商量一件什麼事,溫和而輕柔。

  「我……」她略略張嘴,尷尬得說不出話。

  「我說了,出去。」阮婕妤冷聲道,這回帶有幾分不耐煩。

  「原諒我!」阮筱裳突然往地上重重一跪,登時淚如雨下。

  阮婕妤身子微微一顫。

  她是何等驕傲的人,而今卻為了得到她的原諒而下跪,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現在才說這些,你不覺得太晚了嗎?」殷胤翱漠然地譴責。

  阮筱裳沒有答話,只是不停地流淚,似足要把一生的淚水流光才罷休。

  饒是如此,她仍舊看著阮婕妤,眼中盡是愧疚。

  阮婕妤輕輕別開頭,索性閉上雙眼。

  這一切都是圈套!她試著說服自己,不去理會阮筱裳。

  「我知道我不應該奢求你的原諒……是我傷你太多。」她無力地垂下頭。

  阮婕妤背對著她。

  她不能心軟,難道她這麼簡單的請求,就可以抵銷所有她做過的一切嗎?

  「但是,我還是要跪在這裡,因為我想得到你的原諒。」她雙手支地,泣不成聲。「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我……不要失去我唯一的親人,我傷你太多太多……對不起……」

  曾經有多少次,她望著這個稱之為姐姐的人,希望從她的身上找到一點親人的感覺。

  曾經有多少次,她以不可置信的神情望著她的所作所為,換得的,卻是她嘲弄的笑容。

  當時的她只感到痛心。

  其實,只要當時她肯說一句對不起,她就會原諒她,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如今,她早已心灰意冷。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她拼命睜大雙眼,阻止泫然欲滴的淚水。

  「我們終究是血脈相連……只要你原諒我,我會彌補你受的苦……我會……」

  「不。」阮婕妤感到喉嚨一片火辣。「正因為我們血脈相連,所以我絕不原諒你!」

  若是讓不相千的人這樣對待,或許她並不會傷得如此重。

  但,阮筱裳不同,她曾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然而,希望一次次的粉碎,那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到……已然麻木!

  當時沒有殺她,已是一個錯誤。她還沒有笨到要重蹈覆轍!

  「好,我走。」阮筱裳絕望地說。「如果這樣做,你會快樂的話。」

  阮婕妤沒有說話。

  阮筱裳勉強站起身。

  站在一旁一直沒有作聲的殷胤翱,望著她慘白的臉色,沒有任何動作。

  這件事,他沒有權利插手。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像是失魂般,阮筱裳如破碎的布娃娃,驀然倒地。

  「筱裳……」

  是夜,暮雲靉靆,籠罩著黑夜,迷亂著心神。

  一燈如豆,床上人兒緊抿雙唇,臉色慘白得不似人。

  「她是幾天幾夜餐風宿露,所以才體力透支,以致昏倒。」大夫撫著花白的鬍鬚緩緩地道。「待老夫開幾帖安神養身的藥,服用後,再過幾日便可完全康復。」

  「大夫慢走。」殷胤翱拿著幾兩碎銀朝大夫手中塞去。

  「好說,好說。」大夫呵呵笑道。

  送走大夫後,殷胤翱再度回到床邊。

  「我應該原諒她嗎?」阮婕妤坐在床邊,望著昏睡的阮筱裳。

  「我不知道,只有你能決定。」殷胤翱搭上她的肩。「如果你不恨了,那就原諒她吧。」

  不恨了?「說不恨她是假的,可我並不想恨她。事實上,我一直念著這份親情,但……」她輕歎一口氣。「我不是神,我沒有善良到可以就這麼原諒她而不計較,我沒有那種胸襟,也沒有那種氣度……不,不要叫我不恨她,我會動搖,我真的會動搖。我知道自己也許並不那麼恨她,但是我真的很怕,很怕……」她搖著頭,像想甩掉什麼。「我怕我原諒了她,她又會來傷害我,我已經分不清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殷胤翱凝視著她良久,未了,似好笑又似無奈地歎息。

  「我不會叫你恨她,亦不會叫你不恨她。」殷胤翱平靜地道。「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能介入,所以不能管,更沒有資格管。你就清楚地看看,看你的心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我的心?

  她望著躺在床上的阮筱裳,迷茫的雙眼漸漸變得澄清。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的神色變得平靜。

  「我們得去熬藥了。」他挑起房簾,笑著對她道。

  「嗯。」她立即而站起身。

  希望這次……她的決定是對的。

  木盆中盛放著冰涼的冷水,阮婕妤不停拿布巾在水中搓洗著。

  床上的人兒痛苦地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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