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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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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媚兒脹紅著臉,垂眼看婦人卑微的動作,突然好羡慕她懷中的女嬰。 被母親緊緊擁在懷中是什麼滋味?她不懂,也不想知道! 「蓓媚兒——」 再也忍不住排山倒海的情緒,蓓媚兒轉身跑出木屋,忽略柏納的呼喚。 「失陪。」匆匆跟婦人說了聲抱歉,柏納跟著追出去,蓓媚兒早已跑了好幾尺遠。 他努力追上蓓媚兒的腳步,到了一片樹林之後發現不見她蹤影,心裡不由得急了起來。 「公爵大人,你在這裡嗎?!」他扯開嗓門大吼。現在可好了,身分暴露,蓓媚兒人也不見了。這事鐵定會傳出去,他這修士……唉,怕是再也當不成了。 「回答我,公爵大人!」當得成或當不成修士已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她再說。 該死! 柏納環顧空無一人的樹林一圈,打算就此放棄,另尋他處時,不期然看見一道窈窕的人影,站在一棵巨大的樹下。 頓時,柏納腦中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覺得她好小好小,小得需要人保護,小到人人都應該愛這朵多刺的薔薇。 可是她不能,因為她是血薔薇,所以無法得到人們的愛。 「為什麼不說話?」他慢慢走近她,問她。「為什麼不回答我,我喊了你好久。」喊到他的嗓子都快破了。 蓓媚兒先是瞄了他一眼,過了好久才淡淡地說道:「我聽見了。」她又沒聾,只是不想說話而已。 由於她的表情擺明瞭不想交談,柏納只得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任時間流逝。 「你被抱過嗎?」當柏納以為她打算就這麼永遠沉默下去之時,蓓媚兒終於開口,轉過身的表情飄忽。 「我被抱過。」他不想裝作聽不懂,雖然他很想。「每個人都被抱過。」柏納趕緊又補充了一句,想說服她,她和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誰抱過你?」顯然地,她並未被說服。 「奶媽、兄弟,還有侍女……」他絞盡腦汁回想小時候的事。 「你母親抱過你嗎?」蓓媚兒很快打斷他的努力,逼問他。 「呃……」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知道她此刻一定很難受。 「她抱過你,對不對?」蓓媚兒尖銳地問,柏納則是無奈地解釋。 「她是抱過我——」 「所以你無法瞭解我的想法!」蓓媚兒用最悲傷的眼神凝望柏納,那是他從沒見過的蓓媚兒,脆弱得教人心疼。 「不對,我瞭解你的心情,也瞭解你的想法。」柏納很快地抓住她的肩膀,告訴她。「我雖然不清楚你的童年是怎麼回事,但我相信你母親一定也抱過你——」 「錯了,修士,不要對你不瞭解的事下定論,我沒被她抱過。」蓓媚兒抬起躍動的綠眼,炯炯地看著他。 「很驚訝嗎?堂堂一個公爵居然沒有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抱過,說出去都成為一個笑話。」她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繼續說。「但那不是笑話,是事實。我的母親打從我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沒抱過我,她的眼裡只有她的寶貝兒子。她一直恨我,恨我為什麼搶走她兒子的爵位,恨我為什麼哭得這麼大聲!如果我不曾喝下父親的血,她的兒子就是公爵了。而我,而我居然還傻傻的每天跑去她的房間向她問安!她不想見我,她根本不想見我!」 說到後面,她的微笑已經不見,只剩下滿腔的怨氣和滿臉的淚水。她也希望那是個笑話,她也渴望親情的擁抱,可是她的母親從不抱她,把她視為異端。是,她的父親抱她,卻是希望她能繼承他的志向,創造出只屬於賽維柯家族的偉大王國。 所以她不停的前進,不停的學習如何耍心機,因為她知道,在這動盪的時代,光靠武力是不夠的。必要的時候,她甚至願意用自己的美貌去換取成功的臺階。也由於她的努力,她得到了爵位,打下連國王都會害怕的江山。為了成功,她踏過無數具屍體,刺穿無數人的心臟。為了成功,她清除掉眼前所有可能的障礙,成為人人害怕的血薔薇,但她仍渴望母親的擁抱。 她要她正視自己,而不是只會成天叨叨念念著她那該死的兒子! 蓓媚兒不知道自己的臉已被淚水打濕,記憶中她從不曾哭泣。她的父親總是告訴她,軟弱是成功最大的敵人。她牢記他的教訓,並且身體力行,直到遇見柏納諒解的眼眸。 他在同情她嗎,還是嘲笑?為何他的手這般溫柔?為何在他的眼前她突然變得渺小?她應該是最強、最狠的血薔薇啊!他憑什麼把她樓進懷裡,像對嬰兒一般輕搖她的身體,叫她不要害怕? 「我很抱歉她沒有抱過你,真的很抱歉。」像是要代替她母親似的,柏納緊緊地擁住她。「也許她有她的理由,也許她自己也無能為力,但無論如何,這都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不要一直把它放在心上。」 只是嘴上說的容易,現實卻極難辦到。幼年時的陰影往往覆蓋人的心理一輩子,使人做出失去理智的事,他猜這是裡奧被趕出賽維柯堡的原因。蓓媚兒的嫉妒心作祟,她母親眼裡又只有他這個兒子,因此才會釀成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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