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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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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轉過頭,眼前從指尖生出骨爪將他掐在瓜心中的,正是木法雨,「你——」 眼前的「木法雨」以骨爪將他整個提了起來,戾的血從傷口湧出,順著白森森的骨爪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被那血滴到的草地瞬間發黴變色,長出綠色的長毛,可見「戾」的危險。那黴變的綠色血液也順著骨爪很快往木法雨身上長去,木法雨毫不在乎,將他提了起來,冷冷地看著他。 「我有毒……」戾說,「難道你已經瘋得連我也吃?不吃戾獸,那是千萬年來大家默認的規則……」他還沒說完,突然聽到「咯啦」一聲,只感到眼前一黑,頭顱一陣劇痛,原來在刹那之間,他已經頭骨破碎,被木法雨單手掐死了。 ——戾獸有毒,不食戾獸。 ——但沒有人說不可以殺。 木法雨右於一甩,將死去的「戾」「啪」的一聲甩到不遠處的草叢裡,然後滿不在乎地帶著滿手綠色長毛,往鐘商山的另一邊走去——他剛從另一邊來,一路之上,誰也沒有看見他。 黑色的墨鏡下,木法雨的肌膚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眼角顫動了一下。右手骨爪緩緩收回,將綠色長毛帶入了血肉之中。 殺戾獸,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最重要的是要殺死桑菟之和李鳳扆,那才是最有快意、值得期待的事。 異味咖啡館。 李鳳扆看完了《鐘商日報》和《鐘商時報》,泡完了一壺清茶,只聽後院有霧氣散放、風吹過草葉的聲音,知道桑菟之回來了。 「木法雨據說就在鐘商山,國雪的墓裡。」桑菟之走進來的時候手上搭著那件米色外套,「走,去吃豆花活魚。」 「啊?現在是中午。」李鳳扆的聲音溫厚如春風,「晚上再去。你沒有殺死『戾』?」 「哎呀,你怎麼知道?」桑菟之豔豔地笑,「失敗了,我沒有殺死他。」 「願聞其詳。」李鳳扆將報紙疊好,徐徐站了起來,那一站一立,氣度卓然,典雅溫和,讓桑菟之頗有些羡慕。 「沒為什麼,覺得他不壞。」桑菟之說,「作為人來說,是思維很清楚的人,不給人添麻煩也不迷亂,感覺是個好人。」 「他告訴你木法雨在鐘商山?」李鳳扆微笑道,「你們也去了鐘商山?」言下目光微微一掠他的鞋子。 桑菟之低頭一看,鞋子上沾了一些草屑和草籽,往下一指,「就憑這些你就知道我去了鐘商山?」 李鳳扆微微一笑,「馬唐、牛筋草、早熟禾、狗尾草、雀種、車前草。二葉草、醉漿草、馬齒克、野塘篙、鐵龍菜、地錦、水蜈蚣、異型莎草、香附子。鐘商市草地雖多,能在鞋上沾上十五種雜草草籽的地方,也只有鐘南山了。」 桑菟之的眉毛再次往上揚,「這麼多草籽你全部認得?」 李鳳扆溫和地說:「你鞋子和褲腳上共有十八種不同的草籽和草梗,我只認出十五種,若是草薇尚在,他定能全部識得,我所知不過皮毛而已。」 桑菟之「啊」了一聲:「我們去了鐘商山,但沒有去國雪的墓地,我先回來了。」 「你考慮不周,」李鳳扆音凋徐和,甚至有些風吹水動的愉快,入耳令人心神鎮定,「木法雨或者桑國雪如果在鐘商山,聽到戾和你的對話,一定會找上門來,先殺了你。」 「啊?」桑菟之還沒有想明白,眼睛睜圓,「為什麼?」 「為什麼?」李鳳扆微笑,「難道『戾』找你不是為了叫你吃了木法雨?先下手為強,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啊……」桑菟之望著李鳳扆笑,自己真不會分析,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受到攻擊的理由。沒有想到木法雨或者桑國雪會攻擊自己,因為從來沒有認真地想過要吃了國雪啊,從來沒有想過…… 一隻深黑色的烏鴉站在窗口歪著頭靜聽桑菟之和李鳳扆的對話,它的頭頂長著雞冠,腳爪是鮮紅色的。另一邊的窗口玻璃上隱約有一團白氣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普通人可能看不出那是什麼,桑菟之卻很清楚地知道那是一隻隱身的九尾狐,正以鼻子對著玻璃窗呼吸,那呼吸間的熱氣噴到玻璃上,成就了一團白氣。 沒過一會兒,異味咖啡館許多扇陳舊的玻璃窗上都出現了聚了又散的白氣,有高有低、有上有下,桑菟之「啊」了一聲。 「鳳扆你的手好一點沒有?」桑菟之眼神一挑李鳳扆的右手腕,「能動嗎?」 李鳳扆伸動了一下左手腕,溫和地微笑道:「當然。」 正在兩人都在笑的時候,一個橘紅色皮毛、黑色鼻尖、黃色眼睛的頭緩緩從玻璃窗外悄無聲息地探了進來,冰冷堅硬的玻璃在它眼下就如是全然透明的。桑菟之額頭的角長出,麝月界刹那間包圍了他自己——其實他本想連李鳳扆一起護住,但是在麝月界癒合的瞬間,李鳳扆衣快飄飄,已脫出了麝月界外,竹簫在手,他彈身後躍的時候揮簫而出,「撲」的一聲如破水囊,一蓬鮮血爆出,一隻形狀如牛的四耳怪獸頭顱洞開,刹那斃命。而李鳳扆臉帶微笑,眉目溫雅,仿若什麼事也未發生過。 麝月界中白霧彌漫,隨著麝月界慢慢消失,桑菟之化為「駮」走了出來,雪膚銀蹄,神俊美麗。就在李鳳扆揮簫濺血,桑菟之化為「駮」的瞬間,異味咖啡館四面八方陡然響起一聲轟然巨吼,如牛鳴地「哦——」隨著巨吼聲波震盪,異味咖啡館內陳列的許多瓷器細碎搖晃,如遇地震般顫抖,發出「咯咯」聲響;陳列櫥窗上的玻璃「咯啦」裂出紋理,如刹那之間開了一蓬白菊花。便在巨吼回蕩之間,無數猛獸的頭顱自牆外而入,數百張血盆大口呵出腥臭的氣味噴濺著唾液往廳中兩人咬去。 雪白的駮口中噴出白氣,四蹄踏動,開始退了一步,而後猛然被獸頭擠在中間,只聽李鳳扆一聲笑,駮陡然激動起來,一低頭向前沖去,隨著它的衝撞,幾隻獸頭在被駮的獨角攻擊之後消失不見,駮揚蹄披鬢,張開牙齒,在它周圍面目猙獰的獸頭全數消失,化為淡淡的青氣沒入它口中。 李鳳扆也被一眾獸頭擠在中間,有些牙齒己赫然咬在他臂上,只是他運氣如鐵,獸齒傷他不得。眼看桑菟之開始反擊,他一笑聲畢,振袖一揮,咬住他衣袖的猛獸紛紛後退,李鳳扆左手五指揮出,「啪」的一聲拍在當面一隻魚頭怪物臉上,那只怪物的臉部頓時塌陷,卻不像先前那只怪牛那般消失,猛然從塌陷的頭顱內生長出長長的觸角,沾黏在李鳳扆手臂上。李鳳扆微微一笑,手掌不收反抓,一把抓住那柔軟的觸角,手中烈勁到處,那怪魚的觸角寸寸斷裂,焦黑炭化,如被火焚。同時他右手竹簫點、戳、劈、掃、刺、敲、砍一連串動作不停,那些全然不是招式,然而李鳳扆內力強勁至極,普通一支竹簫在他手下更勝鐵石,身周的各類猛獸鮮血四濺,哀號聲震耳欲聾,不過片刻,已經消失了一大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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