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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段青衣低聲解釋:「大哥完全沒有必要在此時放鬆情緒的,這一抓之險,他根本沒有必要遇。你看見蘇蕙的口形麼?他在和大哥說話,只是他用的傳音入密,用內力把聲音傳到大哥耳邊,我們卻聽不到。」

  「他在說什麼?」常寶紋問。

  段青衣臉色嚴肅,「我不知道,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一點。大哥剛才不該遇險而遇險,一定是蘇蕙向他說了什麼!」

  「萬一大哥因此敗落——」顏非從未用這樣嚴肅的聲音說話,「你知道,天下英雄面前,璿璣教教主擊敗宛容玉帛,因為是言明瞭單獨鬥——所以一旦敗落,非但我們殺不了蘇蕙,滅不了璿璣教,連我們這一次行動都會變得毫無意義,像個笑話!」

  「我希望,也相信大哥知道這其中的利害,其中的輕重緩急。」段青衣看得緊張,「只恨不知道他向大哥說了什麼,我們完全幫不上忙。」

  「我一向對大哥很有信心,」顏非亦是目不轉睛看著兩個人的戰局,此刻已打到了六十七招,「但這一次——不同!」宛容玉帛被蘇蕙一句未死逼得心神不定,而蘇蕙又不停地在他耳邊說,「……如果那狐猸子未死,你還會有這個決心一定要殺我?她也許現在落得下場淒慘,正等著你去救命……」

  微一疏神,蘇蕙「刷」的一把抓下了宛容玉帛一片衣袖,毫釐之差,便是破肌見血!

  一片驚呼聲起。

  段青衣與顏非都變了顏色。

  「該死!該死!」顏非喃喃自語。

  突地宛容玉帛跳出圈子,「蘇蕙,你這是逼我殺你!」他看著碎裂的衣袖,目中有火在跳,這讓他想起了當年廢墟之上,無射那碎裂染血的紅衣!

  蘇蕙此刻信心大增,嘿嘿冷笑,「說得好像你本不想殺我,宛容玉帛,你殺得了我麼?」

  宛容玉帛不答,臉色煞白,一字一字地道,「無論她死,還是未死,你今天是非死不可!我要你給她陪葬!」

  蘇蕙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人影一閃即分,「砰」的一聲大響兩個人交了一招,誰也沒看到那一招是如何交換的,便看見蘇蕙口吐鮮血,被擊得倒飛出去,跌落在地,瞪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宛容玉帛!

  宛容玉帛踉蹌退出三步,左肩鮮血淋漓,嘴角也帶著血絲,顯然剛才險招相搏,宛容玉帛險勝一籌,卻也一樣身受重傷!

  他冷冷地看著蘇蕙,一眼也未看自己的肩傷,——步一步,緩緩向蘇蕙逼近。

  蘇蕙以驚駭的目光看著他,以手撐地,慢慢後移。他做夢也沒想到,他沒有激得宛容玉帛心神大亂,反而激起他悲忿之氣,一招之失,便是生死相隔!

  宛容玉帛已走到了他面前,微微俯身,他身上的鮮血滴落到蘇蕙身上,看起來分外令人驚駭。

  宛容玉帛的手緩緩移向蘇慧的頭頂,準備拍得他一個腦漿進裂!

  「等一下!你不能殺我!」蘇蕙緊緊抓住胸口,「我告訴你,她真的未死!你要知道她的消息,今天便不能殺我!」

  宛容玉帛充耳不聞,手已按上他的天靈蓋。

  「等一等,你看,這是她的留字,你認得她的字,你若不看,你若殺了我,你會後悔,一定會後悔!」蘇蕙大呼,他原本想的是宛容玉帛如何苦苦哀求讓他看這一張紙條,卻不料此刻卻是他自己苦苦哀求宛容玉帛一定要看!

  宛容玉帛一看接過那紙條,另一手仍未離開蘇蕙的頭頂。

  那是一張薛濤紅箋,十足十充滿無射的嬌媚味兒,似乎還帶著無射的淡淡幽香。「蕙:

  無射自知救活宛容玉帛不容於教,沒奈何縱火離去,岑夫子妾亦攜去,自此相隱江湖,不勞追蹤。」

  鐘無射念得一肚子書,寫起字來字跡秀雅,但言辭仍是她平日說話的口氣,這信看起來溫遜,但言下之意便是「我已安排妥當逃了,你不用想能抓到我。」

  「你以為她是傻瓜會留在那裡等死?你以為她那麼愛你會替你死?不要傻了,鐘無射本就是個騙神騙鬼的狐狸精,她燒了自己的莊子,自己做了偽死的假像,她又騙了你你不明白麼?她偽死,弄得我為了璿璣教的顏面不能公開找她!我不能讓人笑話璿璣教連一個叛教的姬妾都殺不死——」

  他說了一半,「啪」的一聲,宛容玉帛給了他一記耳光。

  蘇蕙一呆,隨即狂笑,「她本就是本座的女人!你生氣麼?誰讓你自甘下賤愛上了本座穿過的破鞋!哈哈……」

  宛容玉帛輕輕地道,「我不怨她騙我,我慶倖——慶倖她沒有那麼傻——那麼傻——」他閉起了眼睛,因為淚在湧,「你以為,她沒有為我死便是她不愛我麼?不,沒有死她活下來,才是她愛我,真的愛我。她若就這麼死了,我會恨她一輩子——一輩子!」他閉著眼,但攔不住他的眼淚,不知是酸是苦,是感激還是慶倖的淚,「你不懂,因為你從來也沒有愛過她,你不瞭解——她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無射無射,你是天邊變幻莫測的雲,而我而我竟是永遠也追趕不上麼?

  「你放了我,我便告訴你她在哪裡。」蘇蕙抓著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沒有死,你便沒有理恨我……」

  「我——並不想知道她在哪裡。」宛容玉帛慢慢地道,「她若想見我,自然會來找我,她不來找我,便是她不想見我,我即使找到了她,也是無用。我恨你,也並不全是為了她。」他以微微憐憫的眼神看著蘇蕙,「你該死的。」

  蘇蕙驚恐地看著他,「你……你竟是不想著她的?你不想見她麼?你不想抓她讓她永遠逃不了……」

  「她——何嘗是可以讓人『抓住』的人,」宛容玉帛目中的憐憫之色更為明顯,「她決定了要逃,誰也抓她不住,你和她相處了這麼久,竟是不明白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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