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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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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嵋絕穀。 青草濕地,白花碎點,落葉繽紛。 這是一處沼澤,是山與山之間極小的一處空隙,被峨嵋山蒼蒼林海所掩蓋,若不是筆直地從上面掉下來,還真找不到這裡。 其實那絕崖並不高,因為雲氣繚繞,山中光線隱隱約約,林木森森,所以在上面看起來好像很高,一旦落了下來,才知其實不然。 說是不高,但也有數十丈近百丈的高下,他們能夠未死,還是賴了這一處沼澤。沼澤中盡是水草淤泥,人跌人其中,除了濺了一身淤泥,在沼澤中砸出個大洞之外,倒也並未受什麼傷。 過了好半天,秦箏才自跌落的昏眩中清醒,一睜開眼,就看見樹葉。 鬱鬱如翠的樹葉,正亭亭地遮著頭頂,峨嵋山中的雲氣化成水珠,正延著葉的邊緣,緩緩地滑落—— 靜靜的林木,清新的氣息,淡淡的夕陽之光柔柔地籠罩著樹稍,也柔柔地籠罩著身周的這一片柔柔的青草地,無比清晰的感覺——像在做夢,一下跌入了童年的夢境,是那麼的不真實。 良久良久,她才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微微掙動了一下:「倦——」一開口,才知道自己聲音暗啞,可能,受到太大的震盪,受了傷。 「我在這裡。」一個聲音幾乎在耳邊說,聲音低柔,氣息淡淡地吹在她的耳際,吹起了她的髮絲。 「你怎麼樣?」秦箏掙扎地要起身,「你受傷了嗎?」 一隻帶著疤痕,卻仍看得出白皙修長的手把她按住,一雙無比漂亮的烏黑眸子看著她,眉頭微蹙:「你受傷了。別動,好好躺著。」他的聲音帶著他從未有過的溫柔,而並非對敵之時的幽冷犀利,「不要動,這裡雖然很髒,但我不知道你傷得如何,最好別動。」 秦箏呆了呆,忍不住好笑,她斜睨了秦倦一眼,眼神裡有微微的嫵媚與嘲笑之色:「除了這裡很髒,你就不能說點別的?」她死裡逃生,眼見兩人雙雙無事,心情為之一松,露出了她的嬌妍之色。 秦倦一怔,他並不笨,或者是太聰明了,微微一笑:「那你說呢?」他輕輕歎了口氣,此時無人在旁,他無需掩飾自己的愛憐之色,幽幽地道:「你跳下來做什麼?我跌下來,是形勢所迫,你跳下來做什麼?你忘了大哥他——」 秦箏搖了搖頭,臉上的女兒嬌態頓時盡顯:「我們現在不說他好嗎?」她幽幽地看著開滿白花的青草地,「我從沒想過要隨你下來,」她又搖了搖頭,「等我知道發生什麼事時,我已經在這裡了。」 「傻子,若不是跌入這裡,你豈不是死得不明不白?」秦倦蹙眉,「以後當了大哥的妻子,你也這樣任性妄為,讓大哥為你擔心嗎?」 秦箏呆呆地看他:「你心心念念,就只為他著想?」她緩緩支起身來,一把推開他要扶的手,明豔的臉色開始變得冰冷,「現在沒有旁人,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真的——希望我嫁給大哥嗎?」她蹙著眉,用一種審視的冰冷的眼光看著他,等著他回答。 「無論我希不希望,你始終都是要嫁給大哥的,不是嗎?」秦倦頓了一下,很平靜地答道。 「我不要聽這麼聰明的回答,」秦箏語氣開始變得尖銳,「我只要聽,真的,是或不是!」她明明知道他是愛她的,他自己也承認,但為什麼,他就是不願坦然,他就是要逃避?她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只是希望知道自己的心是有地方寄託的,希望他可以給一句溫柔,可以讓她藉以回憶終生,為什麼——他就是不肯? 秦倦看了她良久,看著她臉上的期待與薄怒——為什麼,在他和她一起的時候,總是要忍不住爭吵?而在最危急最痛苦的時刻才可以心心相通?他嘴角泛起一陣苦笑,常說最羨林中鴛鴦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為什麼他和她卻是平日無事怒目相向,而生死關頭卻可以毫不遲疑為對方而死?他心中想著,嘴裡卻平靜地道:「真的。」 「啪」的一聲,秦箏甩了他一記耳光,咬牙道:「你抱著你的大哥去死吧!」她本對秦遙也是極好,但她對秦倦這一句話抱了太大的希望,她本以為秦倦明白她的期盼,明白她的苦楚,以為他會給她一點依託一點——愛,但他太無情了!無情得讓她口不擇言,只希望能一句話狠狠將他傷到底,就像他對她一樣!一句話說完,她猛地從沼澤地裡起身,往外奔去。 「箏!」秦倦的呼喚遠遠傳來。她跌下來時震動了內腑,這發力一跑,只覺得眼冒金星,心中痛極,也不知是身上的傷在痛,還是心裡太傷心失望——他竟然不追來!竟然放她一個人在這荒山深谷裡!她知道她終是不會忤逆他的意思,她是會嫁給秦遙的,那也是她的意願,並非只為了秦倦,也是為了秦遙;難道她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悔婚不成?他以為她是多麼天真多麼癡傻的小女孩?以為她不知道輕重緩急?她是會癡纏不休的女子嗎?她在他心中,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心中不斷地轉念,完全沒看自己跑到了哪裡,突然足下一絆,她驚呼一聲,跌人了谷底一處天然的低窪地裡,裡面長滿長枝的藤蔓,加之濕泥淺水,她一掉下去,被水草纏住了腰,竟然爬不出來,又驚又怒,又是惶恐,難道她就要在這爛泥水草中死麼?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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