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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秦倦的氣色差得不能再差,灰白的面頰,微蹙的眉頭,除了一口氣之外,十足十像個死人。

  「你的藥呢?」左鳳堂忍不住要發火。該死的,這個寶貝公子,除了自己之外,什麼事都能處理得清清楚楚,任何人都能照顧得妥妥當當,只是完全不會照顧他自己!

  「藥?」秦倦倚在軟墊之上,眼睫已沉重地垂了下來,「在我懷裡。」

  「那你幹嘛不吃?」左鳳堂朝天翻個大白眼,氣得火都沒了。

  「我忘了。」秦倦精神一振,「是了,我的藥有培元養氣之效,你也可以服用,對你的傷可能會有好處。」他自懷中拿出一個木瓶,拔開塞子,倒了兩顆微灰的藥丸在手中。

  「我——」左鳳堂真是敗給他的公子了,「我會被你活活氣死!我叫你吃藥,不是叫你給我吃藥!我只是皮肉之傷,你看你,你到底還要不要你那條命?藥是肖混蛋專門替你調的,我吃什麼?我又不氣虛,又不體弱,你咒我麼?」

  「我知道。」秦倦自己服下一顆閉目養神,把另一顆壓在左風堂手裡,「你不要意氣用事,我們一傷一病,大哥手無縛雞之力,箏一介女流,你若不早早復原,不是讓我們等死麼?這藥又不是毒藥,吃下去對你的傷大有好處。」

  左鳳堂無可奈何,每次他都爭不過秦倦。吞下那顆藥,他沒好氣地道:「就你有理。」

  秦倦只是笑笑。

  片刻之後,左鳳堂精神一振,心中暗贊肖飛調藥的本事了得,看了秦倦一眼,只聽他鼻息微微,竟已睡著了。左鳳堂微微一怔,伸指輕點了他數處穴道,好讓他睡得更安穩一些,他的這位公子實在比誰都令人操心。望著秦倦,左鳳堂心中輕歎,他對秦倦有一種介乎兄弟與師長間的感情。十年來一同成長,秦倦的容貌神韻很容易惹人憐惜。有時左鳳堂拿他當親兄弟一般;而每當大事臨頭,秦倦有所決斷的時候,他又凜然敬佩於他那份才智。他十五歲藝成出師,結果一出師便在千凰樓待了十年。一開始是好奇他的容貌,之後是放心不下秦倦那風吹得倒的身體,最後臣服于那一身智慧與心性。這位公子,真不知要人擔心到幾時。

  秦箏自水邊回來,用她懷裡的錦帕浸了水,遞給了左鳳堂。

  左鳳堂擺了擺手,示意她輕一點,一把接過帕子,拭淨了臉,笑笑表示謝意。

  秦箏往車裡看了一下,什麼也未說;緩步離開。

  天色漸亮,初夏的陽光漸漸穿透了樹林。不久之後,秦箏和秦遙也坐回了車上,躲著陽光,任兩匹馬拖著馬車信步而行。

  三個人都未說話,只定定地看著秦倦的臉,神色茫然。秦倦無論人在哪裡,都是天生發號施令的人。他睡著了,就沒人知曉接下來應該如何行事。

  秦倦的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肖飛為他調的藥十分見效,又經過一陣休息,他的氣色好轉許多,至少不再像個瀕死的人。

  秦遙看著,心中有一種錯覺,也許,秦倦會一直好下去,直到兒孫滿堂。不要死,不要死,他在心中默念。

  左鳳堂自是心中清楚之極,秦倦是很容易賴著藥物的體質,他無論吃什麼藥都極易見效,但一旦突然中斷不用,後果只有更糟。鎖心丹是這樣的,其它藥也是一樣,只不過沒有像鎖心丹那樣後果明顯。

  秦箏臉上毫無表情,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我們——要去哪裡?」秦遙終於輕聲問。

  「不知道。」左鳳堂也很困惑,「這一條不是去千凰樓的路。」

  「快到午時了,我們還是守在這裡嗎?」秦遙低低地問。

  「不知道,」左鳳堂搖頭,「天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兩個人茫無頭緒地交談著,馬兒輕輕地走著,馬車輕輕地搖晃,往林木深處漸行漸遠。

  詐死成真

  等左鳳堂解開秦倦的穴道,竟已是入夜時分。

  秦倦睜開眼,便看見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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