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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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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啦」一聲,方則仕隨手關起了窗戶,轉過身來,臉色已沉了下來:「有你這樣和爹說話的嗎?你年紀也不小了,明日皇上就要召見,以你這般德行,如何能讓皇上滿意?」 方多病怒道:「老子有說要娶公主嗎?他奶奶的,公主想嫁老子,老子還不想娶呢!老子十八歲縱橫江湖,和你這方大人一點狗屁關係沒有……」 方則仕大怒,舉起桌上的鎮紙,一板向方多病手上打下,方多病運勁在手,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碧玉鎮紙應手而裂。方則仕少年及第,讀書萬卷,卻並未習練武功,被兒子氣得七竅生煙,卻是無可奈何,怒道:「冥頑不靈、頑劣不堪,都是被你娘疼壞了!」 方多病瞪眼回去:「今天皇上究竟和趙尺尚興行劉可和說了什麼?你知道對不對?快說!」 方則仕沉聲道:「那是宮中密事,與你何干?」 方多病冷冷地道:「李菲死了,王公公也死了,你怎知趙尺那幾人不會突然間就死於非命?他們究竟藏了什麼秘密?你不說,天下誰能知道?沒人知道李菲是為什麼死的,要如何抓得住殺人兇手?李菲死得多慘、王公公又死得多慘,你貴為當朝二品,那些死的都和你同朝為官,這都激不起你一點熱血,難道不是厚顏無恥、泯滅良知?」 方則仕為之語塞,他和這兒子一年見不上幾次面,竟不知他這兒子伶牙俐齒,咄咄逼人。過了良久,他慢慢將鎮紙放回原處:「李菲李大人之死,自有蔔承海與花如雪捉拿兇手,你為何非要牽扯進此事?」 「因為我看到了死人。」方多病冷冷地道,「我看到了人死得有多慘。」 方則仕似是不知不覺點了點頭,長歎了一聲:「皇上召見趙尺、尚興行、劉可和、魯方、李菲五人,是為了一百一十二年前,宮中修建極樂塔之事。」 方多病哼了一聲:「我知道。」 方則仕一怔:「你知道?」 方多病涼涼地道:「極樂塔是一百多年前的東西,這五人又怎麼知道其中詳情?今天皇上召見,究竟說了什麼?」 方則仕緩緩地道:「趙尺、尚興行幾人十八年前曾在宮中擔任侍衛散員,因故受到責罰,被王桂蘭王公公沉入一口水井之中。但他們非但沒有受傷,還見到了人間仙境,而後被送回了房間。皇上懷疑,當年他們被沉入的那口水井,或許與極樂塔有關。」 方多病奇道:「極樂塔不是沒修成嗎?既然沒修成,還有什麼有關不有關?」 方則仕皺起眉頭,簡單利落地道:「極樂塔已經修成,卻在一狂風驟雨之夜突然消失。」 方多病張大嘴巴:「突然消失?」 方則仕頷首:「此事太過離奇,故而史書只記極樂塔因故未能建成。」 方多病駭然看著他爹,他爹和李蓮花大大不同,他爹從不扯謊,他爹說極樂塔突然消失那就是突然消失了。這世上存在會突然消失的佛塔麼? 「本朝祖訓,極樂塔以南不得興修土木,皇上為了替昭翎公主修建朝陽宮,想知道當年極樂塔具體位置所在,也有興趣查明當年極樂塔究竟是如何平『消失』的。」方則仕歎了口氣,「皇上在內務府雜記中看到魯方幾人的奇遇,突發奇想,認為或許與極樂塔相關。」 方多病順口道:「結果魯方卻瘋了,李菲被殺,甚至王公公莫名其妙地被什麼猛獸生吞了。」 方則仕皺起眉頭,只覺方多病言辭粗魯,十分不妥:「魯方幾人當年沉入井中,據趙尺自言,那口井很深,但越往下越窄小,井壁上有著力落腳之處,他們沉入其中後很快浮起,踩在井壁的凹槽中,互相解開了繩子。」 方多病心想這也不怎麼出奇,卻聽方則仕道:「之後魯方腳滑了一下,摔進了井裡未再浮起,他們三人只當魯方出了意外,趙尺自己不會水,另兩人扶著趙尺慌忙從井中爬起,結果第二日卻見魯方安然無恙,在房中出現。」 方多病咦了一聲:「他們不知道魯方摔到何處去了?」 方則仕沉吟片刻:「在皇上面前,趙尺說的應當是實話,尚興行與趙尺十幾年未見,官職相差甚遠,卻也是如此說辭,想必縱有出入,也出入不大。」 「可是魯方已經瘋了,誰能知道當年他摔到了哪裡去了?」方多病瞪眼,「但不管他摔到哪個洞裡去,和極樂塔關係也是不大,最多說明皇宮大內地下有個窟窿。」 方則仕搖了搖頭:「此事蹊蹺,不管魯方當時去了哪裡,他自家諱莫若深,如今既已瘋了,更是無從知曉。」 方多病卻道:「胡說八道,不就是摔進了井裡麼?叫趙尺把那個井找出來,派些人下去查探,我就不信找不到那個洞出來。」 方則仕苦笑:「皇上詢問趙尺等人當初那個發生怪事的井在何處,時隔多年,這幾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哪一口井了。」 方多病本想又道這還不簡單,不知道哪一口井,那就每一口井都跳下去看看,這有什麼難的?又看方則仕滿面煩惱,他精乖地閉嘴:「爹,我走了。」 方則仕回過神來,怒道:「你要走到哪裡去?」 方多病道:「我還有事,爹,這些天你多找些護衛守在你身邊。」 方則仕咆哮道:「明日皇上就要召見你,你還想到哪裡去?給我回來!」 方多病頭也不回,衣袖一揮,逃之夭夭:「爹我保證明日皇上要見我的時候我就見他……」 方則仕七竅生煙,狂怒道:「你這逆子!我定當修書一封,讓你爺爺來收拾你!」 方多病遠遠地道:「我是你兒子,你就算『休書一封』也休不了我吧……」說著已經去得遠了。方則仕追到書房之外,此生未曾如此悔過自己為了讀書不學武藝。 此時李蓮花和蔔承海還在大牢之中。 到了午飯之時,蔔承海居然還留了下來,和李蓮花一起吃那清粥小菜的牢飯。有人要陪坐牢,李蓮花自是不介意,倒是奇怪蔔承海吃這清粥小菜就像吃得慣得很,等他仔細嚼下第三塊蘿蔔乾,終於忍不住問道:「卜大人常在此處吃飯?」 蔔承海淡淡地道:「蘿蔔好吃麼?」 李蓮花道:「這個……這個蘿蔔麼……皮厚筋多,外焦裡韌,滋味那個……還不錯。」 蔔承海嚼了兩下:「這蘿蔔是我種的。」 李蓮花欽佩地道:「卜大人精明強幹,那個……蘿蔔種得自是……那個與眾不同。」 蔔承海本不想笑,卻還是動了動嘴角:「你不問我為何不走?」 李蓮花理所當然地道:「你自是為了等方多病的消息。」 蔔承海的嘴角又動了動:「的確,他得了消息,卻不會告訴我。」 李蓮花歎道:「他也是不想告訴我的,不過忍不住而已。」蔔承海笑了笑,沉默寡言地坐在一旁等。他非等到方多病的消息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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