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一五四


  來人白衣如雪錦靴烏髮,令李蓮花十分失望。對面牢房的死囚嘖嘖稱奇,議論紛紛,皆道有個富貴親戚便是好事,像他們的妻兒老小統統都是進不來的,這人卻能進來。

  李蓮花歎了口氣,自地上爬了起來,十分友好地對來人微笑:「莫非你爹將你趕了出來?」來人自然便是方多病,進來的時候青鐵著一張臉,聽聞這句話臉色更青:「死蓮花,王公公死了。」

  李蓮花一怔,「王公公?」

  方多病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死了,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吃了,血肉啃得乾乾淨淨。」

  李蓮花皺了皺眉:「是在何處死的?」

  方多病道:「景德殿我房裡,我查過了這次沒有紙條,也不是來闖空門的,東西都在。」他袖中玉簪一晃而過,便又收了起來,「但人就是死在我屋裡。」

  「這……這完全沒有道理。」

  李蓮花喃喃地道,「難道王公公知道了點什麼?王公公能知道點什麼?」

  方多病臉色青白,搖了搖頭:「總而言之,你快從裡面出來,這事越鬧越大,人越死越多,殺人兇手是誰,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李蓮花乾咳一聲:「那個……」他剛想說這裡是京城,管擒凶破案的是蔔承海和花如雪,並不是他李蓮花,但看方多病那怒極的臉色,只得小心翼翼地將話又收了回來。

  方大公子怒了,諸事不宜。

  「快走!出來!」方多病一腳踹在牢門上,李蓮花抱頭道:「莫踢莫踢,這是官府之物,小心謹慎!」方多病越發暴怒,再一腳下去,「咯啦」一聲牢門的木柵已見了裂紋。

  「住手!」門外的衙役沖了進來,方多病冷笑著揚起一物:「你們卜大人令牌在此,我要釋放此人,誰敢阻攔?」

  正值混亂之際,蔔承海的聲音傳了過來:「統統退下。」眾衙役大吃一驚,指著方多病和李蓮花:「大人,此二人意圖越獄,罪大惡極,不可輕饒……」

  蔔承海淡淡地道:「我知道。」

  眾衙役不敢再說,慢慢退出,蔔承海看了方多病一眼,方多病「哼」了一聲,手上握著他的令牌就是不還他。李蓮花摸了摸臉頰,只得道:「這個……我在景德殿中裝神弄鬼、妖言惑眾,又以術法為名殺害朝廷命官,再趁夜將他倒吊在大樹之上……只怕不宜出去……」

  方多病大怒:「是是是,你又將王公公啃來吃了,你又嚇瘋了魯方,你還整了頭千年狐精出來殺人奪命,老子這就去見皇上叫他把你砍了了事,省得禍害人間!」

  李蓮花唯唯諾諾,蔔承海提高聲音道:「方公子!」

  方多病餘怒未息,仍在道:「老子多管閒事才要救你出來,沒你老子一樣能抓到——」

  蔔承海怒喝一聲:「方公子!」

  方多病這才頓住,蔔承海已是震怒:「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方公子請自重!」方多病猛地跳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老子怎麼不自重了?那裡面的是老子的人!他根本沒有殺人,老子讓你把人帶走就是對你一百斤一千斤的重!老子要不是虛懷若谷,早拔劍砍你媽的!」

  蔔承海見識過的江湖草莽不知多少,如方多病這般魯莽暴躁的倒是少數,眼見不能善了,沉掌就向方多病肩頭拍去。方多病滿腔怒火,正愁無處發洩,蔔承海一掌拍下,他反掌相迎,隨即掌下連環三式,反扣蔔承海胸口、肋下大穴。蔔承海怒他在此胡鬧,一意要將他擒下交回方府,兩人一言不合,掌下劈裡啪啦地就動起手來。

  「且慢、且慢!」牢裡的人連聲道,「不可、不可……」

  正在動手的人充耳不聞,只盼在三招兩式之間將對手打趴下。正貼身纏鬥之際,突地方多病只覺手肘一麻、蔔承海膝蓋一酸,兩人一起後躍,瞪眼看著牢裡的李蓮花。

  牢裡的人連連搖手:「且慢、且慢。話說李大人被害,王公公橫死,兩位都心急查案,都想擒拿兇手,這個……這個殊途同歸,志同道合,實在無分出勝負的必要。」

  方多病「哼」了一聲,蔔承海臉色淡漠,李蓮花繼續道:「方才我在牢裡思來想去,此事諸多蹊蹺,如要著手,應有兩個方向可查。」

  果然此言一出,方多病和蔔承海都凝了神,不再針鋒相對,李蓮花只得道:「第一個方向,便是皇上召集這五位大人進京商談極樂塔之事,而這五位大人究竟是從何處得知極樂塔的消息?皇上又如何得知這五人能知道極樂塔的所在呢?那五位大人又各自知曉極樂塔的什麼秘密?」

  蔔承海點了點頭:「此事我已有眉目。」

  李蓮花歉然看了他一眼:「第二個方向,便是景德殿。為何在方大公子的房內會有一本寫有『極樂塔』字樣的冊子,又是誰盜走了那本冊子?」

  蔔承海沉吟良久,又點了點頭,但卻道:「即使知曉是誰盜走冊子,也無法證實與殺人之事有關。」

  「當年修築極樂塔之時,必然隱藏了什麼絕大的秘密。」

  李蓮花歎了口氣,「而修築極樂塔已是百年之前的事,這五人因何會知曉關於極樂塔的隱秘?他們必是經由了某些際遇,而得知了極樂塔的一些隱秘,並且他們的這些際遇,宮中有典可查,否則皇上不可能召集這五人進京面聖。」

  方多病恍然:「正是因為皇上召集他們進宮面聖,所以才有人知道這五人或許得知極樂塔的秘密,所以要殺人滅口!」

  蔔承海緩緩吐出一口氣,倒退了兩步:「但極樂塔當年並未建成……」

  李蓮花笑了笑:「卜大人避重就輕了,『並未建成』本身,就是一個蹊蹺。」

  蔔承海皺眉抬頭凝視著屋頂,不知在想些什麼,方多病卻道:「死蓮花,如果魯方和李菲都是被殺人滅口,那王公公為什麼也死了?」

  李蓮花皺起眉頭:「王公公究竟是如何死的?」

  方多病的眉頭更是皺得打結:「被不知道什麼猛獸吃得精光,只剩副骷髏架子。」

  李蓮花吐出口氣,喃喃地道:「說不定這世上真有千年狐精、白虎大王什麼的……」方多病本要說他胡說八道,驀地想起那些虎爪不似虎爪、狗腿不像狗腿的足印,不禁閉了嘴。

  蔔承海凝思了好一會兒,突然道:「皇上召見趙大人三人,結果如何,或許方大人能夠知曉。」他在大理寺任職,並不能隨意入宮,但方則仕身為戶部尚書,深得皇上信賴,皇上既然是為公主之事意圖興修土木,而那公主又將許配給方則仕的公子,或許方則仕能夠知曉其中的隱情。

  方多病一呆,跳起身來:「老子回家問我老子去。」

  李蓮花連連點頭:「是極是極,你快去、快去。」方多病轉身便去,那令牌始終就不還給蔔承海。

  方大公子一去,蔔承海微微松了口氣,李蓮花在牢中微笑,過了一會兒,蔔承海竟也淡淡一笑:「多年未曾與人動手了,真有如此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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