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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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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過。」他微笑道,「有幾年什麼人都恨。」她緩緩點了點頭,她明白……只聽他又道:「但現在我只怕肖紫衿和喬婉娩不能不離不棄,白頭偕老。」她聽了半晌,又點了點頭,突然又搖了搖頭,「你不是相夷。」 李蓮花微微一笑,「嗯……」她抬起頭來怔怔的凝視著他,輕聲道:「相夷從不寬恕任何人。」 李蓮花點頭,「他也從不栽花種草。」喬婉娩唇邊終於微微露出了一點笑意,「他從不穿破衣服。」 李蓮花微笑,「他幾乎從來不睡覺。」她面上淚痕未幹,輕輕歎了口氣,「他總有忙不完的事,幾乎從來不睡覺、總是有仇家、很會花錢、老是命令人,把人指使來指使去的……卻總能辦成轟轟烈烈的事。」 李蓮花歎了口氣,喃喃的道:「我卻窮得很,只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睡覺,也並沒有什麼仇家,對了我房裡那兩盆杜鵑開得黃黃紅紅,煞是熱鬧,你可要瞧瞧?」喬婉娩終是微微一笑,這一刻她的心似是突然豁然開朗,牽掛了十年的舊事,那些放不下的東西,在這一刻全都消散,眼前的男人是一個故人、一個朋友、更是一個達者。「我想看看。」 李蓮花拍了拍衣袖,歉然道,「等等我。」喬婉娩舉袖拭淚,拂去身上的塵土,突然覺得方才自己甚是可笑,眼見李蓮花背著籮筐忙忙的奔進野霞小築後院簸箕處,忍不住好笑——心下不禁想:若是傅衡陽知曉李相夷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把他辛苦安排的重興四顧門的蠟燭清掃乾淨,不知作何感想?一念未畢,眼見李蓮花前邊招手,她便跟了上去。 走進李蓮花房中,她對著那兩盆「杜鵑花」看了好一陣子。那兩盆花顏色鮮黃,開得十分燦爛富貴,確是受到精心照料,生長得旺盛之極。只是喬婉娩看了半日,忍不住問道:「這是杜鵑花?」 李蓮花呆了一呆,「方多病說是杜鵑花……我從山下挖來的,山下開了一大片。」喬婉娩輕咳了一聲,賢惠且耐心的道:「這是黃花菜,是山農種來……種來……總之你快點還給人家。」 李蓮花啊了一聲,看著自己種了大半個月的「杜鵑花」,歉然道:「我說杜鵑花怎會開得這麼大……」喬婉娩委實忍耐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兩人望著那兩盆「杜鵑花」相視而笑,房外不遠處有人站在樹梢之上,遙遙看著兩人。那人紫袍金邊,身材修偉,本來俊朗挺拔,只是臉色蒼白之極,呆呆的看著房內二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房內李蓮花看著自己勤勞種出的黃花菜,突然極認真的問道:「黃花菜都開了,天快要涼,這山上的冬天冷不冷?」喬婉娩一怔,「冷不冷?」 李蓮花連連點頭,「下不下雪?」她點了點頭,「下雪。」他縮了縮脖子,「我怕冷。」她微笑道:「相夷從來不怕冷。」 李蓮花歎了口氣,「我不但怕冷,我還怕死。」 §觀音垂淚 八、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西風誤 又過數日。 方多病最近終於覺得有件事很奇怪了——他最近這幾日都在和傅衡陽下棋,那位「少年狂」傅軍師雖然將四顧門種種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卻下得一手臭棋,方多病特別喜歡和他下棋。傅衡陽又自負得很,越輸越下,這幾日已不知輸給方多病幾百回了,尤自不服。 這一日贏了傅衡陽三回之後,方多病終於想起來最近覺得什麼事很奇怪了——最近大白天時候依稀沒有看到李蓮花的影子,傍晚閒逛的時候也沒看到,竟然連吃飯的時候也沒看見!那傢伙不、會、溜、了、吧? 「李蓮花?」方多病一腳踢開李蓮花的藥房大門,只見房內桌椅書卷擺放得整整齊齊,窗櫺擦得乾乾淨淨,有一個窗戶貼了新的窗紙,兩個空的陶盆疊放在藥房一角。「李蓮花?」方多病走入房中東張西望,從桌上拾起一張壓在鎮紙下的白紙。「這傢伙不會寫了三個字『我去也』吧……」方多病看這房裡的架勢,心裡已料中十之七八——李蓮花果然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舉起白紙一看,眼睛頓時直了——那紙上果然不是「我去也」三個大字,而是密密麻麻蠅頭小字,李蓮花竟留了張萬言書下來,大出方多病意料之外。 「畫皮、畫皮、畫皮、畫皮……」一張白紙,上萬蠅頭小字,寫得全是「畫皮」二字。方多病青天白日下看見,提在手中,眼睛一時發綠,竟覺得一陣雞皮疙瘩泛上背來,倒抽一口涼氣,那死蓮花瘋了不成?要溜就溜,花費什麼功夫寫的這什麼東西…… 總而言之,即使四顧門重興這樣的大事也沒留住死蓮花的影子,他還是溜了,方多病手裡拎著那張「畫皮」,不知何故,心裡卻總是掠過一陣發毛的感覺。無端端想起那日李蓮花擁被坐在床上那雙茫然的眼睛,像身體之中什麼也沒有,只有一隻對人間毫不熟悉的惡鬼,透過他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一切。 死蓮花必定有些秘密,方多病將萬言「畫皮」收入懷裡,第一個念頭卻不是去找傅衡陽,而是去找肖紫衿。 肖紫衿聽聞李蓮花已走,並不怎麼驚訝,倒是展開那萬字「畫皮」時,顯是一怔,而後淡淡的道:「角麗譙所練的內功心法,叫做『畫皮』,她能生得顛倒眾生,也多是因為她修煉這等惡毒媚功,定力稍差之人往往難以抵擋她的誘惑。『畫皮妖功』練得功力越深,人長得越美,也越殘忍好殺,會做出許多常人難以想像的事出來。」方多病奇道:「李蓮花怎麼知道角麗譙練的是『畫皮』?」肖紫衿看了他一眼,不答,只深深吐了口氣——那人是不受角麗譙媚功所惑的第一人,他不知道角麗譙練的『畫皮』,有誰知道?李相夷絕世武功……但他終是沒有說出口來,這細細碎碎,萬字「畫皮」也帶給他一種異樣的感受,工整異常的萬字之中,透著一股詭異的不祥之兆…… 「吉祥紋蓮花郎」 李蓮花從小青峰上不辭而別,對四顧門的震動並不算大,傅衡陽雖然吃了一驚,但想此人對四顧門多半本有不利之舉,經他點破之後自覺圖謀不成便悄悄離去,自己畢竟是眼光犀利,當機立斷啊。 千里之外。 離州小遠鎮。 一棟雕花精緻的二層木樓不知何時矗立在小遠鎮亂葬崗中,兩個月前這墳堆裡明明除了被野狗刨出來的白骨和餓死的野狗之外,什麼也沒有。但最近去亂葬崗修祖墳的張三蛋回來說,咱亂葬崗上不知誰修了棟房子,那屋主莫約是瘋了,那屋就正正蓋在「窟窿」上。謠言一傳,小遠鎮百姓紛紛去修祖墳,都在那甚是堂皇華麗的木樓邊轉了幾圈、摸了幾下,確認不假之後,回來議論紛紛——這蓋房子的定是個外地人,不知咱亂葬崗「窟窿」的厲害…… 原來,離州小遠鎮亂葬崗上,有個地方叫「窟窿」。那的確是個窟窿,莫約也就人頭大小,圓溜溜深不見底。平日看起來毫不稀奇,和亂葬崗上野狗挖打的洞並沒有什麼分別,但一到夜間,這窟窿就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而且還往外吐煙塵白氣,有時候走夜路的人經過,偶然還看見窟窿底下似乎有亮光,不知是什麼東西在底下轉悠。白天還有人會在窟窿周圍瞧見一些古怪的事物,有人拾到過銅錢、古幣什麼的,有人見過破衣服,還有人撿到奇怪的小玉器。最為可怕的是有一年夏天,這窟窿周圍二十丈內突然荒草死絕,蟲鳥絕跡,十幾隻野狗和兩個走夜路的行客倒斃在窟窿之旁,猶如刹那間從窟窿裡出來了什麼怪物,頃刻間就能殺人奪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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