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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崔嵬啊崔嵬……你真是……太過分了。」李陵宴喃喃自語,又問,「畢秋寒的船上除南歌、翁老六之外,能說動玉崔嵬策反的人是誰?」

  悲月使有些遲疑,「聽杏杏說是個抱著兔子的年輕人,只和玉崔嵬說了三句話,玉崔嵬就出手重傷詩禦和杏杏,是在謝娘渡和畢秋寒他們一起上船的。此外船上還有一位不會武功的年輕人,是個瞎子,卻依靠耳力施放機關暗器,秉燭寺『上元三尊』被他暗器所傷,至今昏迷不醒。」

  「這兩個年輕人是什麼時候和畢秋寒糾纏在一起的?」李陵宴笑笑,輕輕伸指撣落那小蕨花絨上黏附的一根雜草,微微一吹讓那淡紅的絨毛於指前亂飛,神態很平靜。

  悲月使沉聲說:「那位說動玉崔嵬策反的年輕人屬下已經打聽過了,是汴京本朝趙丞相的兒子。畢秋寒的舅舅畢九一乃是趙府總管,兩人有些淵源,不過至少也有二十年未見面了。而那位年輕瞎子屬下還未打聽清楚,聽漢水一役回來的人說,他就是碧落宮宮主、玉崔嵬的小舅子,也是畢秋寒的師門當家。」

  「哦?」李陵宴放開那支小蕨,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碧落宮好管閒事,不如連它一起燒了吧——我們的火藥夠嗎?」

  悲月使點頭,「綽綽有餘。」

  「聽說碧落宮地處洛水,油浮水上……」李陵宴喃喃地說。

  悲月使露出一絲微笑:「屬下明白,立刻去購置百桶菜油,準備放火。」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這法子可不是我說的。」李陵宴依然喃喃地說,歎了口氣,「你去吧。」那眼色之中竟然依稀有一絲悲憫滑過,緩緩隱去。

  此刻正在被人算計的聖香大少爺正在武當山興風作浪,弄得人人自危。

  比如說……那天聖香少爺一高興,清和道長整理道房時突然發現牆上被貼了一張美人圖;銅頭陀也哇哇大叫——他的月牙鏟上被聖香烙上了三個古篆——等他請人一看,才知道聖香給他題了「痛頭陀」三個字,氣得他暴跳如雷。這是他的趁手兵器,怎可輕易丟棄?可是不除去那上面的三個字委實難看,提了去怒駡聖香。聖香嘴巴一扁,說是他一直以為銅頭陀的名號就叫:「痛頭陀」,還說他是好心幫他烙個名字以免丟失。銅頭陀本來腦子愚鈍口齒不靈,被他一說就好似聖香全是好意而被他冤枉了一般,駁得他瞠目結舌。最後只得回去念菩薩保佑有學問的人越少越好,看得懂他鏟上古篆的人越少越好。

  這幾日容隱和聿修都在一本正經地和清和道長討論和推測李陵宴祭血會的老巢所在,眾位在君山一役中受傷的人也漸漸痊癒,如無意外,便是反擊之時。聖香等得無聊,外加他懶得很,只要有容隱和聿修去動腦筋,他就絕不肯再為這件事多花一份力氣,所以他每天都很忙——忙著玩。

  而且他還有個不錯的玩伴叫做阿宛。宛鬱月旦這幾日也很清閒,他年紀輕輕,畢秋寒也不願當眾說明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碧落宮主,因而雖然見他和畢秋寒頗為親近,大家也只當他個孩子。如今事忙之余也無人來理他,正好讓他大大地偷了個懶,整日和聖香在一起。

  他其實並不太喜歡胡鬧搗蛋,他其實是個很懂得享受的人。如果沒有聖香的話,他可能整日躲在房內睡覺或者往武當山小路去看看花草,日子也會過得很愜意。但是有了聖香就不同了,他喜歡看聖香胡鬧。

  聖香很好玩。宛鬱月旦常常用他那種讓人無比舒服的眼神微笑著看聖香整人,看聖香胡鬧心情就會變得非常好,雖然……他其實明知聖香並不一定就像他表現得那麼開心。

  但是聖香表現得太好了。宛鬱月旦自認是觀察力很強的人,而且腦子不錯。但是從聖香完美無缺的笑聲和氣味中,他聽不出任何不愉快或者蘊藏更深含義的東西。

  但那是存在的。宛鬱月旦自己一直很欣賞自己的是:他知道自己的直覺一向都很准。

  聖香……是一個謎。

  「阿宛,當著本少爺的面發呆是很不禮貌的,你知道嗎?」隨後「啪」的一聲,那把招搖之極的摺扇敲上了宛鬱月旦的頭。聖香一張臉放大在宛鬱月旦面前,雖然宛鬱月旦眼力很差幾乎是個瞎子,卻也看見聖香那雙瞪得比牛眼還大的眼瞳,「隨便發呆很容易被敵人偷襲的啦,武當山也不是什麼太平的地方,如果你一不小心被李陵宴之流抓走,小畢豈不是要和本少爺拼命?那可是大大地不划算。」

  宛鬱月旦聽他嘮嘮叨叨地說,心平氣和地微笑,「如果聖香你沒有得罪這許多英雄豪傑,武當山本是很太平的地方。」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教訓本少爺?」聖香翻白眼,「本少爺是好心,日日提醒他們過太平日子也要提高警惕,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他變臉素來比翻書快得多,一眨眼就換了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我原來以為只有阿宛是瞭解我的,居然連你也不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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