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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畢秋寒簡單地說清了幾人怎會喬裝女子,說到幾人竟然是為玉崔嵬所救,聽者皆露出不信之色。若非畢秋寒以謹慎守禮揚名,只怕根本不能取信於人。

  「那位姑娘是白大俠什麼人?」銅頭陀問,「頭陀還當她是姓李的手下妖女,竟然是白大俠的朋友?可是畢大俠的未婚妻子?」

  畢秋寒尷尬之極,「他不是女子。」

  「啊?」聽者目瞪口呆,「他不是女子?」那麼靈活漂亮的一個俏丫頭不是女子?

  「他扮女子是鬧著玩的!」畢秋寒苦笑,「他叫聖香,是富貴人家的公子,聽說江湖很好玩,所以出來見識見識。」除了如此,他已不知該如何解釋聖香的種種怪異行為。

  「江湖很好玩?」銅頭陀喃喃自語,茫然不解,「很好玩?」他轉頭去看清和道長,「咱轉了幾十年的江湖,咋不覺得它好?老道你比我有學問,你說說。」

  清和道長只能苦笑,捋了捋鬍子,不知該說什麼。富家子弟不知江湖風霜,才會做如此想。

  此時聿修自房內走出,他和畢秋寒相識,畢秋寒對他一拱手,「聿兄。」

  聿修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聖香呢?」卻是宛鬱月旦開口問。

  聿修又點了點頭,還是不說話。

  眾人相顧茫然,不知道他這點一點頭是什麼意思。

  倒是宛鬱月旦微笑,慢慢從桌上摸到一杯茶,小喝了一口,狀甚愜意自在。

  第七章 萬古春歸夢不歸

  青竹院落,小小池塘,一棵柳樹上一個小小的鳥巢

  一位布衣年輕人小心翼翼地爬樹,他的兜裡墊著一塊軟布,裡頭是一隻鵝黃色的雛鳥,也不知是什麼鳥。

  「陵宴你到底在搞什麼?」樹下一位翠衣女子抬頭看著他饒有興致地把雛鳥放進鳥巢,柳眉微蹙,「這些畜牲你想要多少有多少,掉下來死了也就算了,都是它的命,你理它幹什麼?」

  年輕人往下探了探頭,他的下巴有點尖,但線條很均勻,膚色非常柔和細膩,讓人瞧了一眼就會想:這個人有點像娃娃。「積德。」他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從樹上爬下來,一個不慎,足下一滑仰後摔了下來,那翠衣女子一展身形一把截住他,埋怨道,「積什麼德?成千上萬的人都殺了,你真要積德,就別搞那麼多事。」

  這肌膚特別柔軟乾淨,看起來讓人感覺像個娃娃的人赫然是讓滿江湖人人喊殺的李陵宴。他又小心翼翼地從翠衣女子懷裡下地,端端正正地站好。「殺人是我殺的,積德是給娘和雙鯉積的,不一樣嘛。」

  那翠衣女子容顏俏麗,只是看起來一股子淩厲之氣削弱了她的幾分嬌豔,她正是芙蓉莊十三花會的莊主柳戒翠。「陵宴你真的很奇怪,人命不值錢,畜牲的命就值錢。你要人到處殺人放火,惹得雙鯉和你決裂,你卻又很高興她和你作對。」她凝視著李陵宴,「我真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李陵宴斯斯文文地整理好衣服,「我爹給人不明不白地殺了,我作為兒子自然要報仇;我娘生病了要吃人心,我做兒子自然要盡孝;我妹子跟了名門正派作了好人,我作哥哥的自然很高興。」他慢吞吞地說,「還有我大哥喜歡練武功做天下第一,我作弟弟的當然要幫他想些辦法。」

  柳戒翠柳眉微蹙看著他,看著他把那些自相矛盾的事一樣一樣說得清清楚楚,「你要報仇就到處殺人放火?你大哥想做天下第一,你就替他害死武功比他高的人……陵宴,你的想法很奇怪。」

  「很奇怪?」李陵宴慢慢地說,「很奇怪嗎?我殺他幾千個人立威,別人就會害怕——那自然就會替我查出來仇人是誰……至於大哥。」他細細地吐出一口長氣,「我不幫他弄死那些人的話,他自己也會想辦法害死他們。那樣多危險,不如我一早替他把他們都弄死好了……人都是我殺的。」

  「那你自己呢?你就沒想過為自己做些什麼?」柳戒翠突然激動起來,冷笑道,「你守著你家裡的幾個人當他們是寶,他們掉了一根汗毛都比天重要!他們還不是和別人一樣,當你是魔頭是妖怪,從心裡怕你。你身上的怪病這麼多年了,他們什麼時候當真關心過你?你何必……何必為了那些人當魔頭?沒有人會感激你,只會當你是天生的鬼怪,你又得到些什麼?」

  「我啊……」李陵宴蹲下身閉上眼睛,嗅了嗅地上盛開的一朵小蕨,「不必得到什麼……」

  「只要他們高興就是你高興嗎?」柳戒翠拔高聲音,冷笑一聲,「人人都說李陵宴是個大魔頭,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原來——原來——其實你是如此無私如此偉大的一個聖人!」她「唰」的一下甩袖.負氣進門去了。

  一個無私偉大的聖人?李陵宴的嘴角掠起一絲淡淡的笑意,睜開眼睛,「是悲月還是墮月?」

  小小的庭院外一人推門而入,「會主的耳目還是如此靈敏,屬下悲月使,杏杏和侍禦回來了。」

  李陵宴沒有立刻回頭,過了一陣,他笑了笑,「失敗了?」

  悲月使眉目之間泛起一陣憤色,「秉燭寺寺主反叛!他居然下重手傷了侍禦和杏杏,讓咱們隊伍混亂,然後帶著畢秋寒那幾個人上船逃逸。虧我們把玉崔嵬當做上賓,他居然耍這種手段!」

  李陵宴閑淡地笑,「畢秋寒船上也要有能說動他策反的人才啊……崔嵬他不是那麼容易改變主意的人。算了……」他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誰叫他傷了大哥和杏杏。悲月,我們燒了他的秉燭寺——啊,他不是還有個小舅子是碧落宮的宮主,不如連他也殺了吧。」

  悲月使雙手一拱,「得令。」

  「大哥和杏杏的傷不要緊吧?」李陵宴又問。

  「侍禦的傷不要緊,杏杏可能要修養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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